天和二十五年七月初二，接近正午，晴空万里，风和日暖，京城的大街上，到处是热闹的人群，贯穿京城南北的千嶂河边，伫立着一座气派楼阁，这便是全京城最好的饭馆-“鹤不归”。这家饭馆一共两层，楼下摆满了十几张桌子，这里是接待普通市井百姓的地方。楼上有五个包厢，透过包厢的竹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千嶂河，运气好的话有时能偶遇在河边喝水的仙鹤，但是楼上的包厢只接待京城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即使出再多的银子也上不了二楼。这里的主厨据说年轻的时候在皇宫内御膳房给某位御厨打过几年下手，后来不知何故被赶出皇宫，离开之前，他伺候过的御厨于心不忍，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记载了御膳房内的三四种菜的烹饪方法，这位小厨本身天资聪颖，不过几年，便将纸条上的内容融会贯通，开始，他在一家小店做主厨，渐渐地小有名气，后来被“鹤不归”老板重金签下，使“鹤不归”名震京师。
每天正午时分，是“鹤不归”最热闹的时候，饭馆里热闹非凡，店小二的迎客声、上菜声、结账声以及顾客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映衬着这家店的生意兴隆。
突然，楼上不知哪个包厢传来一声清脆的哨声，顷刻间二三十个身穿各种服装的男子手持长刀从门外、窗户外、后堂几个方向冲向一楼大堂，把一个店小二围在中央，为首的一个衣着邋遢的髯须大汉将这个店小二按倒在地，旁边一个乞丐打扮的男子立马俯身上千将店小二的双手反绑在背后。吃饭的顾客们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这时一个一身胡装的男子向着楼上的方向拱手作揖，大声道“启禀公子，赵十二已被我等拿下。”
“押回去。”众人只见一个身躯凛凛，面色白皙的少年公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只手握着一瓶酒，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烧鸡，这位少年一边啃着烧鸡，一边不紧不慢地向面面相觑的众顾客说道：“衙门办案，各位不必害怕，叨扰了。”随后向门外走去。
“慢着。”一位衣着华贵，身材不高但稍显肥胖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鹤不归”的老板钱旺辉。“这位大人，你们到我店里来绑了我的伙计，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望大人给小人一个说法。”
“我如果不给呢？”少年轻蔑地回道。
“朝廷里的官员从正一品到从七品，多数都是这里的常客，大人如果不说，小人自会打听到。只不过大人今天所作所为实在有些不合章法，希望大人能给小人一个明示。”钱老板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回答道。
“明示什么？”少年悠闲地咬了一口手中没有吃完的烧鸡。
“明示各位大人属于哪个衙门，以便小人可以按时给这位伙计送衣送饭。”
少年转过身来，两手分别拿着酒和烧鸡，走到钱老板面前，狡黠一笑，“我的手腾不出来，牌子在我怀里，请老板自行查看。”
钱老板面生愠色，却也无可奈何，双眼死死盯着少年，伸出左手从少年怀中掏出一个黑色木牌。低头一看，木牌上黑底黄字：“南周暗行司校事官沈洛白”。
钱老板瞬间脸色惨白，额头上冒起了虚汗，双腿一软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勉强拿着木牌，另一只手向后扶住了一张桌子才勉强站稳。“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恕罪。”
“走了。”少年拎着酒啃着烧鸡走了出去。之前参与抓人的乞丐走到钱老板跟前一把夺走了黑色木牌，追着少年小跑过去。
只见少年转过身又走进了鹤不归，他将啃得差不多的烧鸡放在柜台，随手拿了桌上的一块抹布擦了擦手，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钱老板，“你们的烧鸡做的真不错，自酿的清酒更是名不虚传。”。
“不……不了，我……我请。”钱老板语无伦次。
“拿着吧，多出来的先寄存在这儿，我日后可能会经常来的。”少年把银票放在钱老板面前的桌子上，拎着酒瓶扬长而去。
看到这帮人走了之后，其余的伙计立马上前扶助钱老板，问道：“老板，他是谁啊。”
“别问。”钱老板小声喝到。
“谁啊？”
“哪个衙门？”
“你倒是说啊！”店里的顾客也开始起哄。
“暗行司。”钱老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妈呀。”
“真的假的？”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那帮人身手不凡，他们一出手我就知道不是一般的捕快”众伙计和顾客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两个月前，坊间开始流传一个消息：皇帝为了彻底剿灭前朝余孽，设立了一个名为“暗行司”的机构，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均是该机构的调查对象。暗行司享有先斩后奏之权，只要被暗行司的人盯上，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这个传言，使皇宫内外一时人心惶惶。因为在设立暗行司之前，负责调查前朝余孽的机构是典狱司，典狱司通常为了获得有效情报滥用私刑，手段残酷，牵连众广，但收效甚微，搞得朝廷内外人神共愤。而此时设立的暗行司，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个升级版的典狱司，单单是先斩后奏之权，就可以让大量无辜的人受到丢掉性命。
深夜，暗行司行署。
“大人，小人冤枉那！”赵十二哭叫到。自中午被暗行司的人抓来之后，他就一直被关押至一间四面不透风的密室，已经九个时辰，暗行司的人即没有给他饭食，也没有提审他。他怎么也想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在他自己看来，他很普通，普通到站在人堆里根本没人会注意他，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仇人，没有成家，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宅子，只靠着自己当店小二挣取的一点银子来勉强维持温饱，突然间就被莫名其妙地抓进监狱，今后是生是死还未知，想到这，不禁喟然长叹。
这时，密室门被打开。
“沈大人到。”一名狱卒高声喊道。
从门外进来一名官员打扮的年轻人，身长七尺，风姿特秀，身着一身黑色锦服，锦服上点缀着几朵白色云彩图案，与他白皙的面容正好相映衬，只见他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此人正是沈洛白。
赵十二立马跪在地上大喊冤枉，沈洛白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大人，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平日里本本分分，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啊？”赵十二库道。
沈洛白看着眼前的这个面相猥琐但口齿伶俐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道：“到了我们暗行司这里，你已经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赵十二心里一惊，问道：“小人不知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洛白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在赵十二眼前晃了一晃，随后打开念道：“兰乌奴，三十二岁，石戎国护龙密卫后补都尉，天和十年秘密潜入南周国京师，化名赵十二，以乞丐身份潜伏在鹤不归打杂至今。期间，以鹤不归为据点，秘密接应石戎国密卫达32人。因功绩显著，天和十九年，被石戎国国主破格任命为护龙密卫都督，负责领导和掌控石戎国在京师的所有密卫。”
赵十二听后脸色惨白，声音打颤道：大人恐怕认错人了。
沈洛白又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丢到赵十二面前，赵十二拿起纸，这张纸上列出了石戎国派往南周的所有密卫的名单，以及一些秘密据点的方位。赵十二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已经付诸东流，更惨的是如果南周国根据这份名单采取行动，石戎国肯定会将此责任算到他赵十二头上，到时候他在石戎国的一家老小必将受到牵连。他沉默了，因为他彻底绝望。
“咱们做笔买卖如何？”沈洛白缓了缓语气。
“什么意思？”
“我用你和所有在南周密卫的性命和你换取一些情报，不过你放心，这些情报和石戎国无关。”沈洛白说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赵十二开始假装镇静。
“我会把这张名单里的人一个个抓起来，好吃好喝供着，等到秋天你们太子大婚的时候，把他们当成国礼送过去。至于你，我会对那些密卫说，你们的都督已经弃暗投明，以后为我南周效力。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将我的话据实上报给你们国主的。”沈洛白悠悠地说道。
赵十二盯着他，没有任何表示，但他脑子里在飞速地盘转着。
沈洛白看到了说服他的希望，继续说道：“实不相瞒，石戎那里也有很多我们南周的探子，我们也了解了，你在石戎的父母都还健在，你来南周之前在那里有一个妻子，他们平时都靠护龙密卫的人来照顾，如果事情真按我说的那样发生，你的父母和妻子不会好过。”
“不知你想要什么信息，我如果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赵十二的话中带着点屈服的语气。
“有关前朝太子的所有信息。”
“龙归池的事情我们很少打探，我们之间有过不成文协议，两个组织井水不犯河水。”赵十二说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谎，如果没有你们勾连的证据我会抓你到这儿来吗？”沈洛白高声说道，边说边将一封信丢到了他的面前。
赵十二疑惑地打开了信封，信中的内容大致是明晚约他到城南乌衣巷的烩珍楼，共商要事。落款为龙归池主。
赵十二看完信，立马跪直，抬头向沈洛白说道：“这封信我从未收到过，我也从未见过龙归池主。”
“这封信你当然没机会看到，因为送信的人已经自杀。”
“哦。”赵十二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们在这个送信人的住处发现了几封你以前写给这个龙归池主的信。里面的内容嘛，我也就不给你复述了，你自己心里明白。”沈洛白死死盯着赵十二的眼睛。
赵十二心里一惊，问沈洛白：“齐公公死了？”
“是的，我们暗行司早就怀疑他跟前朝余孽有来往，在我们去抓他时，他趁我们不注意，服毒自杀了，不过还好，这些信件他还没来得及销毁。”停顿片刻，沈洛白又问赵十二：“你还敢说你们两个组织之间没有勾结吗？”
赵十二叹道：“我的确曾有四次，尝试着通过齐公公这条线去联系龙归池的人，我的信你们也看过，纯粹只是想为了搞些情报交换。没料到齐公公压根没有把信送到，真是可惜。”
“这个时候你就别说可惜的话了，告诉我你掌握的龙归池的信息。”
“好吧，你最好找个人用笔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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