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个好东西。
想喝醉时,千杯不倒,不想喝时,一杯就醉。
论酒,可以解放人类的天性,张今朝不想喝醉时,他便不会醉,可是昨晚他想醉一场,喝了就不省人事。
喝醉酒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后果。
比如早上起来,身边多了个人。
“昨晚你家公子怎么回房的?”陈锦玉趴在栏杆上问端着粥喝的稀里糊涂的周七。
“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
“你不是他的仆人吗?”
“仆人就应该做好仆人的职责,像是偷窥主人酒后乱性这种事,就不是仆人该做的。”
“你还说你不清楚,你没看,怎么知道你家公子酒后乱性了?”
“嘘,你小点声。”
陈锦玉裸着手臂,风情万种的问道:“小仆人,你说我做你家女主人怎么样?”
周七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
“你不适合,我家主人不喜欢你这样的。”
陈锦玉疑惑的看着周七,有些纳闷。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吗?”
周七点点头,指向张今朝的房间。
“他喜欢那种!”
陈锦玉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正好与想要偷偷从张今朝房间溜走的宋清梵对视上。
宋清梵涨红着脸,背手说道:“今日的风儿好像比昨日更加喧嚣了。”
陈锦玉看着窗外照射通透的阳光,咬牙切齿道:“是嘛!”
身边多了一个人,张今朝反而睡的更加安稳,当你身边有个抱枕时,你第二天醒来,大概率会发现抱枕躺在自己怀里。
当然,抱枕不会生气,任你如何揉捏。
可是宋清梵会,她瞪大双眼,怒视着张今朝,他竟然把下巴搁在自己脑袋上摩挲。
太过分了,士不可杀,也不可辱。
她挣脱不开,就这样一直瞪着眼,愤怒的等着。
终于,那个该死的男人醒了,他亲昵的磨蹭着宋清梵的脸颊,睁开惺忪的双眼。
“放开我!”宋清梵冰冷的开口。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我昨晚就不应该救你。”
“好吧,这个理由很充分。”他抱得更紧了。
“你食言,禽兽!”
张今朝纳闷的说道:“我只是说让你给我个理由,可是我没说要放开你啊?”
两个人相顾无言,半晌张今朝突兀的开口问道:“姑娘,你几天没洗头了?”
宋清梵掐住张今朝的腰间软肉,用力扭动几圈,咬牙愤恨道:“去死吧你!”
一碟小菜,半碗白粥,烟火气息十足。
宋清梵洗漱完毕,看着端上桌子的早膳冷冷道:“不要指望我会原谅你。”
“不不不,我不是来道歉的,水已经打好了,我是来问你,吃完早膳要不要洗个头?”
宋清梵差点被白粥噎死。
“你这是在嫌弃我?”
“需不需要帮忙?我的洗头技术很厉害的。”张今朝靠在门框上笑着问道。
“有多厉害?”宋清梵失笑。
张今朝撩撩头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清梵脸色绯红,将小脸埋进粥里,小声呢喃道:“试试就试试!”
“姑娘,我听到了哦。”
“滚出去!”
武功高了不起啊,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武功高就能肆无忌惮的调戏老娘吗?
对不起,武功高的确可以。
自从勘破情关,占据张今朝内心的便是人道,而不是冰冷无情的天道了。
他本以为修道需要清心寡欲,戒情绝欲。
可如今,他才体会到,没有人规定修道就该这样。
是他自己给自己划了个圈,困住了自己。
如今心境圆满,张今朝感觉自己性格开始逐渐跑偏。
他不打算改变,随心所欲总比无情无欲来的好。
钟于情,方能极于道。
宋清梵,玉门关守将宋孝廉之女,乃宣鹤卫千夫长,脾气火爆。
今日一反常态,卧在榻上,任由张今朝挽住秀发,手中皂荚轻柔抹在长发上,揉搓出薄薄的一层泡沫。
泡沫拧开,晕在水盆中,手指轻柔的顺着发际线按压,修长食指不着痕迹的划过她如玉般透明色的耳垂。
宋清梵娇躯一震,绣眉紧皱,但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紧闭双眼,任张今朝施为。
“好了,这样看上去就顺眼多了。”张今朝温柔擦拭掉长发上的水珠,及腰的发,在阳光下反射出如同星光的玉华。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日,这是我的任务,不要以为女子就不能建功立业。”
张今朝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从未这么认为,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你武功那么低。”
宋清梵捋起长发,抖落在阳光下。
“你担心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安危?你是不是经常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刚认识的男人帮自己洗头呢?”
宋清梵小脸绯红,辩驳道:“难道要让我那些笨手笨脚的手下来吗?”
“这可不行,你的头发,以后只能我碰!”
这句话,如秋风吹落了熟透的果实,那是成熟的悸动。
饭桌上,周七憋着笑,不时抬眼看看细嚼慢咽的张今朝,他很想笑,但又不敢。
“阿七,你在想什么?”
“哥儿,我在想我远在烟波湖的未婚妻。”
周七连忙放下饭碗,解释道。
“曾经我以为人只有钟于道,才能真正无所畏惧,可是我发现自己有太多牵挂,我的家人,甚至还有你,若要成道,断情绝欲便要斩断俗世关联。”
说到这里,张今朝顿了顿,长叹一声。
“可惜我又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所以现在我换了一条路,这条路更适合我。”
“哥儿,你不是还要去大唐吗?”周七看着收拾行装准备征缴沙盗的宋清梵不解。
张今朝抽出折扇敲在了周七头上。
“这根本不冲突,不要把小心思用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周七揉揉被敲痛的脑壳,心里腹诽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这可关乎着哥儿的终身大事,走前老掌柜把自己偷偷拉倒一边,神色郑重的叮咛过。
“走了!”宋清梵对着张今朝打了个招呼。
“等一下,我把白马借给你。”张今朝带着宋清梵来到后院的马厩,解开白路的缰绳,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
宋清梵见到白路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武将对骏马的热爱是天生的,她痴恋着抚摸白路的鬃毛。
“你若喜欢,可以做白路的女主人。”
宋清梵刚想发火,可是抬眼看到了张今朝正色的眼神,她螓首,小声呢喃道:“等我平安回来再说。”
“真的不需要我去吗?”
“我说了,你不许去,你若是去了,我……我以后再不跟你说话。”
真是强有力的威胁,张今朝温柔的拢起宋清梵的秀发,从手腕处取下束带,将马尾高高扎起,仔细打量一番。
“散发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还是扎起来比较好。”
宋清梵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好看?”
几十匹高头大马上,正坐着宣鹤军将士。
他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
虽然马匹不能再荒芜沙漠中长途跋涉,但短途冲锋还是比骆驼强百倍。
陈锦玉拉着骏马故意路过张今朝身前。
“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么粗野的女人,就因为她比我漂亮?”
张今朝平静的看着身骑白马的宋清梵,淡淡说道:“因为我乐意!”
“若你能保她平安回来,我赠你一招剑。”
陈锦玉翻身上马,嗤笑一声。
“谁稀罕你的剑,不过你要是能陪我一晚,我就考虑一下。”
“再见!”张今朝伸出手掌重重拍在马臀上,马儿嘶鸣一声,带着陈锦玉向前奔跑。
宋清梵一拉缰绳,呼喝一声。
“出发!”
看着逐渐消失在被马蹄扬起尘烟中消失的征缴小队,周七抱着剑问道:“咱们真的不跟过去?”
张今朝看着天真的周七,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可没答应她不跟去。”
“可是未来嫂嫂不是说过……”
“阿七啊,教你个乖,女人都喜欢说反话,她们说不让,那就是希望你能跟上。”
“女人真是复杂,还好我家青容就不会这样。”
张今朝看着痴傻的周七,心中长叹。
傻子啊,等你跟她相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她们是一样的。
七百里荒芜沙海中,总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风沙盗的成形有很多种说法。
他们残忍恶毒,冷酷无情,不讲道义。
全部由逃进这三不管地带的罪人组成,能够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并抱团取暖的大多都是武者。
风沙盗分布很散,魏国与唐国先后对风沙盗进行过多次的围剿,但因为不熟悉环境,以及风沙盗时常化整为零,导致每次都无功而返。
后来玉门关守将训练了一支精兵,大约六十人,每年秋冬两季,沙漠中商队最少时,进入沙海剿匪,小股精兵能够有效扼制风沙盗对商队的袭击。
每一次风沙盗都受创惨重,但逃入沙海的罪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有些是罪犯,有些是得罪了江湖宗门和世家的高手,每年都有武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入沙海。
这些人就成了补充风沙盗的新鲜血液。
风沙盗逐渐就成了魏唐两国中间最大的毒瘤。
宋清梵收起马鞭侧影倒印在沙丘上。
日头偏西,本来炎热的阳光逐渐转换成冰冷的温度,宋清梵呼出的气凝结成白烟。
“东南方三里,小股风沙盗聚集。”
“能否出击?!”陈锦玉握剑凝眉,三里地对于她和宋清梵来说,不过咫尺。
“等等,放长线掉大鱼。”宋清梵阻止了想要动手的陈锦玉。
陈锦玉不满的收起剑道:“钓大鱼,不怕鱼儿挣脱鱼钩?”
“往年风沙盗从未有过出沙漠的迹象,但今年玉门关外已经抓到了三股乔装想要混入大唐的沙盗,有点不简单。”
“听说风沙盗换了首领,整合了沙海中零零散散的小股势力。”
陈锦玉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拖出。
“无论如何,谨慎行事是没错的。”
宋清梵跃下沙丘,对着骑兵精锐吩咐道:“补充体力,咱们今晚不眠不休找到沙盗巢穴。”
“是!”
骑兵精锐开始整齐划一的进食饮水。
月光如云盘,映照在松软的沙丘上。
沙漠东侧腹地,大片的绿草开始显露踪迹,而绿草中心,则是潺潺溪水,隐藏在沙子中,缓缓流淌。
溪水旁,水草丰茂,几只马儿啃食鲜美的绿草。
溪流一侧支起几顶硕大的帐篷,钉子深深埋入沙地将帐篷牢牢定在那里。
帐篷中,满脸胡须带着兽皮毡帽的汉子拿着手里的信筏对着下首整齐坐着的十几名沙盗首领吩咐道:“根据线报,宣鹤军千夫长率领几十名骑兵入沙海,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她们引进来,形成包围圈,一举歼灭。”
“首领,这样会不会惹怒唐国?”
下首有人担忧的问道。
“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你们曾经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甘心一辈子呆在沙漠?!”
其中一人眼神中显露不甘的神色,捏紧拳头狠狠砸在腿上怒道:“老齐,老孙,你们可都是大唐江湖声名显赫之辈,不就是因为女帝的新条令,不得不舍弃一家老小荣华富贵,滚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过活,这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对,什么狗屁宣鹤卫,按首领的意思,宰了那个千夫长,拿下绿舟客栈,跟齐王做交易。”
众人齐齐怒喝,整个大帐内杀意弥漫。
首领将信筏投入炭火,阴恻恻笑道:“布置好口袋,把她们引进来。”
宋清梵骑马小心翼翼的跟在那小股风沙盗的后边,紧紧咬住尾巴,不肯放松。
那小股风沙盗,在沙漠中兜了几圈,直到天刚放亮,宋清梵手下人马精疲力竭时,忽然消失在了沙丘上。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陈锦玉离地而行,飞速奔向沙盗消失的沙丘,对着身后的宋清梵摇摇头。
“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注意戒备,将他们找出来!”
宋清梵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忽然马蹄下的沙子微微震动,她面色一变扭动缰绳呼喊道:“快撤,我们中计了!这里有埋伏!”
骑兵精锐打马跟随宋清梵奔逃,约过面前的沙丘,宋清梵猛然拉住缰绳,面前尘埃遍布,四蹄声不绝于耳,人流攒动。
“太晚了!我们被包围了!”
陈锦玉绕着沙丘奔跑一圈,脸色铁青。
宋清梵长舒一口气,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为今之计只能寻找薄弱地带,尽力突围。
她环顾一周,北侧阳光直射地,虽然人数众多但风沙盗队容松散。
“快,北侧突围!”
十几柄飞刀裹挟着凌厉真气,刹那间血花四溅,射倒十数名沙盗。
骑兵拎起长矛,向北侧冲锋。
“鹰隼阵!”
宋清梵接连射到沙盗,呼喊道。
冲锋的骑兵开始在疾速奔袭中变换阵型,化作一只从天而降的尖嘴鹰隼,冲向北侧。
北侧那原本松散的沙盗后,首领骑在马上微微一笑命令道:“拉弓!”
身旁百名沙盗齐齐拉起强攻,随着首领一声令下,箭支如雨点般砸落。
本来势如破竹的宣鹤军骑兵,被猝不及防的弓箭射中,队形逐渐杂乱,但终究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大唐精锐,所有骑兵反应过来,翻身紧跨马蹬,矮身所在马肚子下躲避箭矢。
但随着利箭越来越多,骑兵逐渐被收割。
“他们怎么会有弓箭!”
宋清梵不敢置信的看着如割麦子般倒在地上的手下。
唐魏两国曾定下协议,严令禁止军械流入沙海,甚至生铁亦不能进。
当看到弓箭后,宋清梵明白了,是玉门关内,那煌煌大唐中,除了蛀虫。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丧尽天良的沙盗提供弓箭,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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