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袍太监孙司安也是岭南王陈二虎口中的孙老人弓着身子弯着腰一步一步地走进皇帝陛下裴秀峰的寝宫里。
寝宫虽然大却装饰简朴低调，若不是外面的门匾上刻着的紫煌殿三个字是用金粉写的，那就丝毫看不出这里竟然中原最高贵的皇帝陛下所住的地方了。
孙司安走近皇帝身边，以勤勉闻名于世的当今天子此时仍在批阅奏折，孙司安轻轻地走到皇帝身边，附耳轻声道：“陛下，底下的人来信，说是太国公裴向已经被岭南世子陈北给处理掉了。”
皇帝陛下闻言便放下墨笔，站起身走向南边的窗台边上，看向远方，孙司安知道，陛下在看岭南。
或者说，只是在看他的叔叔陈天然。
皇帝陛下低声道：“之前，杀了嘉林王的那个儒剑仙刘诏，能成剑仙也是多亏了陈北送剑的事，对吧？”
孙司安知道皇帝陛下不是在跟他确定答案，只是在问自己。
孙司安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同样沉默了起来，良久才说道：“唉，朕那个叔叔还是没原谅朕啊，说是用首辅一职换陈北自由，可这一路远游全是彼方渗透的地方。”
“说到底，这都是以物易物的交易啊。”
“我问心有愧。”
孙司安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皇帝陛下话锋一转，他说道：“刘诏那个事就查了，收网吧，估计他跟他爹一个性子。”
三十年前，刘锦城的《紫涵郡县志》刚一问世，皇帝陛下便邀请他入朝为官，不过被刘锦城拒绝了，同样也肚量闻名于世的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惋惜于失去一个人才。
皇帝陛下接着说道：“彼方人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孙司安低声道：“他们似乎伪装成了商团，准备顺江而下发兵江南。”
“哪个商团？”
“天下商行的彼方分部。”
皇帝陛下闻言一愣，喃喃自语：“那个陈大虎终究还是错估了天下的分量啊。”
他接着对孙司安说道：“传令兵部和礼部，拟旨允许岭南军发兵江南，剥夺裴向爵位，再告诉母后我要将裴尚德和裴向移出族谱。”
“烟雨祭前一天准时下旨。”
……
陈北带着顾瑾在江南的街头慢悠悠地走着，顾瑾抱着木匣背着被麻袋裹起来的长枪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陈北则左顾右盼到处都要看看，活生生一个没见过世面从小地方来江南的家道中落的小少爷形象。
看着没正形的陈北，顾瑾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个人在几天前还跟她一起被追杀地到处跑，在想起几天前陈北闯李府，砸大门，辱老人的事，顾瑾终于对陈北有了个很明确的印象。
这人就是个纨绔子弟！
陈北从路边摊贩那里买了两个糖葫芦，一个给自己吃，一个还给自己吃。
反正就是一手一个。
真是谢谢亲爱的张老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神药，这么快就把他的手给恢复了。
真是，一个字，爽，两个字，超爽，三个字，超级爽！
顾瑾这下脸更黑了，乌漆墨黑的样子让陈北心念一动。
随即他说道：“我再教你一句中原古诗词，和你的脸特别适合。”
“乌云密，空中光怪离。”
陈北嘿嘿一笑。
顾瑾愤怒地把木匣扔向了陈北，不，应该说是砸。
顾瑾虽然根本不理解这句诗词，顾瑾看着陈北那滑稽的笑容，就知道他在嘲讽自己。
陈北赶忙把一根糖葫芦塞进嘴里，单手接稳木匣然后再次扔给顾瑾，陈北接着说道：“你不就是在想该怎么面对几个星期后的来自彼方的甲士吗？”
顾瑾讶然道：“你竟然还记得？我以为你这么没个正形是因为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呢。”
陈北切了一声然后说道：“不就是没给你吃糖葫芦了吗？至于这么诽谤我吗？这是违法的我告诉你。”
顾瑾大声喊道：“我没有想吃糖葫芦！”
路边的人纷纷看过来了，指指点点，陈北和顾瑾仔细一听。
他们说：“瞧瞧，小夫妻吵架了，男的不给小娘子糖葫芦吃。”
还有的说道：“这男的也是给女的拿这么多的东西。”
也有人说道：“应该不是夫妻估计是奴婢，那好像是个彼方人。”
陈北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对着一开始的那几人连连拱手抱歉，然后拉着顾瑾回身准备再买一个糖葫芦。
顾瑾自然也没有搭理那人，她早就习惯了。
陈北给顾瑾买了一个摊贩卖的里面最大的一根递给了顾瑾，顾瑾就这样一手抱着木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了起来。
吃得很慢，她的眼神放光，她很喜欢。
陈北看着她欢乐地吃着糖葫芦，不禁又一次想到了小鱼儿。
小鱼儿真的很好看，很善良，很单纯，很美好。
陈北等顾瑾吃完最后一口问道：“昨天你为什么会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顾瑾很疑惑他在问什么。
陈北轻声说道：“裴向跟我说的是，彼方人会让他们的军人伪装成商团来到江南，可他们哪里来的军人呢？”
陈北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顾瑾接着说道：“不可能是本土重新派来的，毕竟这事无论安排再怎么周密都会有暴露的风险，如果真就本土再次派人来，那么一旦暴露一点，他们这么久的计划就会毁之一旦。”
“那要如何才能在暴露计划的情况下，仍然保证计划的最后一步可以做到呢？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顾瑾被陈北盯得发毛，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低下脑袋不敢再看陈北，她很清楚陈北接下来会说什么。
要想做到即便计划暴露也能成功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其实很简单。
让已经在紫涵各地扎根多年的他们一齐顺江而下发兵江南不就行了吗？
而她，不就是渗透到河州地方的彼方人吗？
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她昨天还是装作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样子，表现的很惊讶。
陈北看着顾瑾轻声说道：“告诉我，你说谎了吗？”
陈北问得很多，关于顾瑾的故事，关于顾瑾的母亲，关于顾瑾说过的一切。
顾瑾猛然抬起头来，她直面陈北凌厉的眼神，她坚定地说道：“没有，关于我的一切，我都没有说谎。”
陈北和顾瑾的眼神撞在一起，这一次没有人选择躲避。
陈北想看清顾瑾，可顾瑾的眼睛中没有一丝害怕，是澄澈透亮的，陈北再一次想起了小鱼儿。
顾瑾不敢躲闪，她知道，若是真的哪怕只是一点犹豫她就立马回被华老鬼杀死。
即便华老鬼并不在身边，但她相信华老鬼一定就在这附近。
但是顾瑾也很坚定，她没有说谎。
陈北别过头去，继续走向前。
前面是江南王家大小姐举办的比武招亲，那个王涛就站在擂台上主持，霍斯文坐在边上压台子，很是热闹。
陈北停在边上，很是好奇地到处看个不停，就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陈北试图从人挤人的人群中挤过去，看看擂台上的男子长相如何，武功如何，武品如何。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还惹来了边上人嫌弃和烦躁的眼神，陈北只能又一次拱手说抱歉，然后意兴阑珊地退了出来。
领着顾瑾继续往前走，听到一座酒楼里传来了说书人拍惊堂木的声音，拍得那叫一个响，还听到听客叫好的声音，那又叫一个响，陈北索性走了进去。
只听说书人唱道：“今天我们来开个新故事，说个武功盖世保家卫国的那个顶天又立地的大男子汉和那个帝国美貌无双又同样武功高强的女子间谍。”
“先说那女间谍身份特别只有自己和国王才知道，再说那男子汉是个世代将军的大家族，还有个可可怜怜的外国小青梅，可惜小小年龄就出了事丢了性命。”
“男子汉初见那女间谍便觉得好像那早早便和他告了别的小青梅……”
陈北从木匣里拿出了金锭放到说书人的案板上，微笑地说道：“先生，这个故事我不是很喜欢，要不你换个故事说说？”
俗话说得好，铜贱银贵金是爹，说书人见了大金锭喜上眉梢，忙说：“可以可以，我这就换。”
“那我们今天就说另一个故事……”
不理会其他人恨恨的眼神，也不听说书人的故事，陈北转身离开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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