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翊道:“为何偏偏就有那么不凑巧,南面的人没接到银子就擅自回去了,而北面来的人没有南面的接应,就正好被人劫走了银两?太过巧合了。司徒庄主的名气,我也曾听人说过,知道他是个公忠体国、急公好义的长者,而且他家里几个儿子都在外面做生意,司徒一家只怕别说四万两,就是四十万两也未必在他眼下,这就可以排除内外勾结,吞灭银子的可能了。不过这件事疑点还是非常大。”
张玉沄道:“愿闻公子高见。”
君翊笑道:“我说出来,两位可别见怪呀。”韩玉汐早已不耐烦,道:“看不出你一个大老爷们,真是有够啰嗦的呀!”君翊笑道:“这事有关你们婆娑门,我不事先说明,你又要踢我打我了。”张玉沄身躯一震,问道:“你说什么?和我们有关?”君翊点头道:“正是,那边没来接应的人固有可疑,但可疑的疑点还是在你那两位失踪的师兄身上。人死了,自然没得好说,人失踪了,里面的疑问和文章就大了。两位姑娘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玉沄大大的眼睛闪了一闪,道:“请公子继续说下去。”
方君翊道:“两位令师兄是此次前来运送银两的首要人物,按两位姑娘的说法,他们同时也是令师手下最得力的帮手,他们的身份能决定一旦银两有失,首先被怀疑的不是他们,而应该是前去运送的五十多人中是否出了内奸。贵派和令师所以要找他们两位,大概是因为亲情所致,而非把整件事的怀疑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因此若是他们见财起意暗中下毒手,短时间内令师和你们也不会怀疑他们,而是担心他们的生死安危。”张玉沄点头道:“到底是旁观者清。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师父不同意我的意见,她说她门下的弟子个个都受严厉的教训,门下弟子出外行走,都以多行善功,不作恶事为准绳,几十年来犯‘贪’这个本门戒条的人几乎没有,所以我的猜测当时就被师父给否定掉了。”
韩玉汐抢口答道:“休说四师兄和六师兄做不出这样阴毒和暗算伤害同门的事,像四师兄那样的家世,根本也不在乎四万两银子。而且四师兄和六师兄因是当地土著豪门的公子,少小就受到师父极为严厉的教诲,从小到大,无时不刻不谨记义气二字,除暴安良,为民请命。说到在外胡作非为,杀害好人这样的事,根本就做不出来。我是想不出来,两位师兄和这次丢失赈灾银两,会有什么相干?”
方君翊点头道:“我无心冒犯,但既然出了事,先未找到原因,总得查找来由。”韩玉汐道:“我们也没责怪你,你担心什么?”方君翊笑道:“又不是我丢了银子,我担心什么?我担心的是你们婆娑门这么多年得江湖名望,要是查不出元凶,你们得师父不气得发疯才怪。不过整件事最可怜的还是云贵地方那些灾民。但推其因果,必是当地有妖魔作怪,否则不能在两面高手环伺之下,轻轻易易就把银子给夺走了。”
张玉沄道:“公子的意思,夺走银子的人并非为了银子,而是另有所图?”
方君翊点头:“正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四万两银子对云贵遭灾的百姓固然是救命稻草,可对于一般人而言呢?四万两白银可并不算多,有些富户人家,也许请一次客人到家里吃饭的花费用度,也不止四万两,既然对方动心起意,岂会将这四万银子放在眼中?”
两女对望了一眼,韩玉汐道:“看不出你这人嬉皮笑脸的,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那你说,他们不为银子,为了什么?”方君翊一笑道:“这个我还一时没想到。也许对方是专门冲着你们婆娑门来的呢?”张玉沄仔细一想,忽然低声道:“不好,难道他们是冲着这个月初八就要举行的‘八仙聚会’来的?”韩玉汐也吃一惊道:“澜姐姐,你是说?”张玉沄道:“只有这么个解释是最为合理的了。初八还有几天?”韩玉汐算了一算道:“就在后天!”张玉沄道:“为了这批赈济的灾银已惊动了潭州以南各大门派,原本下个月才举行四年一次的‘八仙聚会’,师父特意推到了三天以后的本月初八,这时各地门派的人为了寻找这批银子,力量分散,不正是敌人施展企图各个击破的最好时机么?”
原来婆娑门乃是南方最大实力也最强的门派之一,铁衣婆婆曾是西南武林盟主,为对抗魔教的倒行逆施,二十年前由铁衣婆婆发起每三年一次举行“八仙聚会”,西南地面上有七巧连环庄庄主司徒亮、婆娑门门主铁衣婆婆、大镇川山主娄公野、野马山横天观观主寇玄子、苜蓿渡口的李道人、竹坪山炼气士七指翁、金花岭独角头陀、鹿鸣峰紫阳观观主天霞道人八家组成联盟,对抗魔教南侵,三年一次的聚会,是前辈对晚辈道法剑法悉心指点指摘的好日子,同时也是同辈之间相互学习印证的好日子,出类拔萃的弟子被遴选出来加以严训,作为中坚力量被被各门各派着力培养,因此西南武林能自崆峒陷落之后却为之一兴,大多得益于这三年一次的“八仙聚会”。
方君翊见两女十分惊慌,也不再开玩笑,问道:“那么这一次聚会是在哪里举行?”张玉沄道:“以往都在南岳衡山辰溪谷,今年出了这件劫夺灾银的大事,师父忙于追查银子的下落,就把这次聚会约定地点委托司徒庄主选择,地点定好,由司徒庄主飞星传信,别说我们俩,只怕师父也尚未得知聚会的地点在哪里!”
方君翊道:“那可不妙了。我想大概司徒庄主现在应是危险重重,如果贼人夺取银两是为了分散八仙聚会以达到逐个击破的目的,首先遭殃的只怕就是七巧连环庄。”韩玉汐急了起来道:“那我们怎么办?”方君翊道:“张姑娘的伤,能驾遁吗?”张玉沄道:“我身体见了血光,只怕驾遁不易。”方君翊道:“那由我带着你走,我们即刻启程,赶到七巧连环庄去。”二女急忙起身收拾了包裹行李等物,方君翊下楼把房饭钱算了,三人一道出门,到僻静处驾起遁来,风声响亮,不过片刻,便到了七巧连环庄外。
那七巧连环庄庄主司徒亮闻知灾银被劫,也是夙夜难眠,这日刚刚起床,觉得深思困乏,便起床梳洗,吩咐庄丁好生看守,便出门散步,以怡心神,刚走到门口飞来桥上,只听东南方风声响亮,抬头一望,望见两道霞光望空飞来,心中惊讶:“这遁光好!少说也有十来年修行才能如此漂亮宏大!”仔细一瞧,是婆娑门堂姐铁衣婆婆的两个女徒弟张玉沄和韩玉汐在遁光上站着,随行还有一位翩翩少年,忙即唤住,知三人驾遁前来,必然有意,将三人引进庄去。又见张玉沄身上带伤,引荐一位少年,名叫方君翊,忙问道:“两位侄女前来何事?”张玉沄道:“侄女路上遇见魔教魔头,都亏这位方公子援手,才脱大难。未知今年‘八仙聚会’选在哪里举行?”
司徒亮道:“此处不远有一座天都峰,天都峰的山主名叫袁子翁是我经年的老友,交情非常深,因顾忌魔教南侵,因此与老友商议借他天都峰晚翠堂一用,作为今年‘八仙聚会’的场所。选址的消息已经派了人各处通报去了。侄女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张玉沄将方君翊的疑虑一说,道:“四万两白银本不算多,因何贼人如此重视、出手抢夺,还杀了我们的人?此中必有原因。侄女本想追查,不料路遇贼党,若非这位方公子仗义援手,侄女几乎不免。侄女心知‘八仙聚会’之期近在眼前,只怕贼人趁机下手将我等联盟逐个击破,因此急忙赶来,想要和叔父探询,也好有备无患。怎么临近会期,尚未有人到来,其他门派的人呢?”司徒亮道:“你师父前日才到过我这里,因银子的事放心不下,去蝴蝶山请九指神偷腾飞黄求教去了。其他来的人都已陆续安排在晚翠堂,等候会期开始。因年年都是你师父为发起人,只能等她从蝴蝶山回来,再做计较,会期须得延后。腾飞黄号称西南地面上的‘江湖字典’,又是一位妙手空空的神偷,见识极多,因此你师父特地吩咐,她不回来,约会不要先开,等她探听出来银子的下落,到时候请大家一起出手稽凶呢。”张玉沄和韩玉汐听说师父先来了,十分高兴,但闻司徒亮笑说道:“这位方小哥儿师从何派,是哪位高人的门下?”方君翊拱手道:“晚辈方君翊,乃崆峒弟子,敬陪末座,不敢劳庄主下问。”
司徒亮忙问:“小哥儿姓方,未知与十大真人中天游道长如何称呼?”方君翊道:“那是先父。庄主认识先父?”司徒亮道:“未曾谋面,倒是令师伯天罡真人曾是我的旧相识,因此我知道你的来历。令尊令堂的消息老夫是知道一些,只是崆峒乃天下第一玄门,高山仰止,老夫实在不敢妄谈。小哥儿他日若能修行有获,当不忘先辈,兴复崆峒,则天下幸甚,武林幸甚。”方君翊忙拱手道:“多谢庄主勉励。晚辈忝为崆峒弟子,自当尽心竭力,为恢复祖山而略尽绵薄。”司徒亮又问起张、韩二女为何路上遇上魔教贼徒,不禁点头叹道:“魔教横行世间,已非一日。我辈本应互相扶持,济困扶危,救助人民,奈何自崆峒大星陨落之后,武林中失去领袖,各门各派各行其是,反倒日渐实力衰微,以至于道消魔涨,置百姓黎民于水深火热。行侠仗义的是我辈本分,不过你们两个女娃娃年少气盛,性刚疾恶,难免遭人暗算。以后应从妥善、安全一面着想,遇事首要机警,不可骄狂自恃。还有正邪恶斗,之间关系重大,平日出门在外,更须慎秘,时机一至,自然邪不压正,水到渠成。令师叫你们出山历练,你们两个且莫要辜负令师一番苦心呢。”
张玉沄闻言道:“叔叔训诫极是,侄女理当遵从。”司徒亮笑道:“既然来了,先在我这里住下,待你恩师回转,一起参加这次大会。方小哥儿适逢其会,又是崆峒弟子,理当与会,老夫就不多请。”君翊连应“不敢”,这里司徒亮方令庄丁仆人,去后面听竹小筑收拾住处,并将三人行李都拿了过去。
一路行来,张玉沄想起方君翊沿途的细心照料,或止或行,无不小心在意,又说君翊此人虽然性好嬉笑,但看上去人品极好,更出身名门,是名家子弟,眼看他道法剑法,都在自己之上,不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司徒亮把三人安排一处,随时可见,更觉是个攀交的好机会。虽说恩师有所训诫,说道江湖人心叵测,行差踏错一步,便可能事关重大,因此交友固应慎重,对方来头,仍应探索明白。但看君翊的一动一静,皆足有君子之风,似乎这人便是上天轻易送到自己眼前来的一般,心中思忖:“恩师说交友须谨慎,只怕误交匪人,便是害人不浅。我若以同道身份,向他讨教切磋剑法,看他心思,便知他人品端的。如能结交如此人物,岂不大快平生!”只是背上铁飞菱伤得甚是厉害,一时未能痊愈,身子不便,便难以成行罢了。
她一人正坐在窗前遐思,忽听远远传来一阵笑声,但见方君翊和韩玉汐两人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方君翊手里提着一只肥大的山鸡和两只野兔,见了张玉沄在窗前,韩玉汐笑道:“方大哥说我们这一路就未吃过一天好的饮食。反正无事,趁机打点野味来烤吃一回,换换口味也是好的。澜姐姐,你看如何?”张玉沄见方君翊和韩玉汐在一块儿,难免心中一丝淡淡的酸溜溜的感觉,勉强笑道:“你看我身上这伤,能吃这些玩意儿吗?”方君翊笑道:“能吃。这只山鸡,可是我特地给你打的,你看多肥嫩!山鸡最能补血,你在镇上伤了身子,失血过多,我看你好几天都萎靡不振,才想起来这个招儿呢!”张玉沄听了,心中又喜欢,脸上又害羞,低着头半晌不敢看他,韩玉汐打趣道:“哟,我想求着人家打山鸡给我吃,还求不来的呢。澜姐姐,你可不能不领人家的情、坏了人家一片好心呀!”
张玉沄一张秀脸更加红了,也不由动了食欲,笑道:“我还不知道么,都是你这口馋的丫头撺掇人家的。不信方公子在这儿,你倒是去打一个给澜姐姐看看?我才不信你能打回来山鸡呢,你呀,只等着吃吧!”韩玉汐笑道:“要去澜姐姐跟我去,以澜姐姐的本领,杀虎杀狼也是容易的,妹子我天生就有吃的命。”一边吐舌头,一边扮怪脸。君翊笑道:“吃是小事,张姑娘好好补养身体,才是正经,眼看令师就快回来,大会也将要召开,张姑娘养好了身体,好在大会之上露一手,那才给你们的师父争脸呢。”张玉沄听他的话,不禁心花怒放,忙道:“正有事求方大哥,不知方大哥愿不愿意?”
方君翊道:“但凡我做得到的,尽管开口就是。”
张玉沄道:“我于剑法一道还有些滞碍,自个儿一人苦思冥想不通,方大哥能否指点小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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