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腰挎宝剑的卫一刀带着两名侍卫从皇宫侍卫寮所出来,向杖室方向走去。
卫一刀瘦削刚毅的脸,目光炯炯。
见卫一刀和两名侍卫走过来,正站在杖室门囗的佘公公朝后一指。
佘公公:“卫统领,棺材都准备好了,动手吧。“”
卫一刀扫了一眼季伦头那口薄棺材,再扫向棺材右边。只见被绑了手脚跪在地上的珠儿一动不动。风吹着她的一头乱发。
卫一刀从侍卫手里拿过一条白绫,不急不慢地走向珠,在珠儿身前停下,两名侍卫识趣地走了出去,佘公公却没动。他知道这些侍卫有对宫女行刑先奸后杀的作派,他要装糊涂盯着点。
卫一刀微微侧过脸睨向佘公公,语气平淡:“公公出去记得带上门。”
宫廷侍卫不属内廷司辖制,佘公公只得转身出去,带上门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
珠儿,你投胎作鬼了可别找本公公,找作践害你的人吧!
东宫,闭目养神的贾南风猛然睁开眼,一拍歪在榻上发呆的司马衷。
司马衷吓了一跳,忙看向一脸虎气的贾南风。
贾南风嘣出一句话来:她,不能死!
司马衷一时茫然不解:“她是谁?谁不能死?”
贾南风挖他一眼:″那个刺客,不,那个乐女,不能就这么死了!要留活口,快,你去把她带来!”
司马衷几分为难地说:你不是才说按大晋律,惊扰圣驾罪不容赦吗?而且怕连累了石季伦?…
贾南风挥手打断司马衷的话:那是本宫想简单了,本宫又问了细节,那乐女根本没见过石崇,想牵连石崇也是不能的!而皇后见过那乐女,还赏过那乐女……懂了没?我有用,快去!
司马衷躲开贾南风的手掌,醒悟过来,立马匆匆向外奔去。
贾南风思忖地走来走去:“她竟念念不忘要见皇上和石崇,她究意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是受皇后指使?”
皇宫甬道,司马衷带随从地急急走来,脚步匆匆。对贾南风的话意,他还不是很清楚,但也觉得可以做做文章!
身为太子,他知道宫廷斗争无处不在,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容忽视,小针眼也会吹出斗大的风来。像这名乐女,管他真有什么来头!只要不牵连到石崇就行!但若乐女死了,石崇就说不清了,谁会相信乐女要见石崇只为他滥杀奴仆?
杖室门外,佘公公心烦意乱。室中隐隐传出珠儿挣扎声:走开,别碰我!”
卫一刀的声音:别惹本统领不高兴,懂吗?
接着声音低下去了。
佘公公拧着眉踱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拍门:行了吧?!
窸窣了一会,室门开了,开门的卫一刀一言不发又转身走向珠儿。
杖室一角,夜光清冷,珠儿就直挺挺半躺在墙边地上,衣着几分凌乱。佘公公看一眼就垂下眼脸,暗暗骂了一句:这些挨千刀的侍卫禽兽!太污了!连快死的人也不放过!
卫一刀走到珠儿身边,手指一松,那白绫就飘了下去,戏法般套住了珠儿脖颈。
昏迷中的珠儿下意识地手脚动了动。
卫一刀也不看她,手腕一转,手中白绫便勒紧了她的脖子,再用力一勒。过了一会,卫一刀垂下手,她就直挺挺倒下了,一动不动。
站在门边的佘公公急步上前,一探珠儿鼻息,抬头似恨似怒地望着向卫一刀。
佘公公冷笑道:卫统领好利索,这小乐女还劳卫统领亲自动手,真是她的福气……
卫一刀瘦削的脸毫不见笑,移开目光望向空中月亮。两名侍卫此时进来,抬起珠儿放入那口棺材,再手一推,棺盖合上了。两人抬了棺材出去。
卫一刀和佘公公跟着出去。
朦胧月光照在宫墙湖上,波光迷离。
两名侍卫将棺材放在湖上,棺材便顺着湖水缓慢地向墙洞流去。
棺材不时流入洞口,消失不见了。
卫一刀转过身来,朝身边的佘公公一拱手,一身不吭地向前走去。
两名侍卫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白绢和毛笔,让佘公公拿笔签了押,便追随卫一刀而去。
佘公公神色怅然望着湖水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神色怅然的佘公公刚走几步,就见司马衷和随从匆匆赶来了。
佘公公连忙行礼:太子殿下前来,有何差遣?″
司马衷焦急地四处逡巡:人呢?那乐女何在?
祭公公望向湖边:回稟太子殿下,乐女珠儿已送上路了。殿下的意思?
司马衷有些沮丧地挥挥手,迈步就走,又想起什么地回头交代:这名乐女从皇后宫中奏乐回来,便惊扰圣驾,定是图谋不轨,不管背后是谁,内廷司须详查一番,看有无勾结同党!……
佘公公一惊地连忙屈身:“是,太子殿下,老奴一定给殿下给皇上一个交代!“
王恺府中,烛火通明。
一株两米多高的玉珊瑚在烛光下发出绿幽幽的光彩。
王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玉珊瑚,赞不绝口。
“此等宝物浑然天成,毫无雕琢之痕迹,委实难得。”
王管家奉承说:“老爷洪福齐天,这等宝物可真是稀罕物呢,洪福者方可得之。
王恺一捋须:“给来人多些赏钱,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是,老爷。
王管家往外走,厅外匆匆进来一家丁,在王管家耳边低声禀报。王管家面色一怔,然后返身走向王恺。
王管家压低声音禀报:“老爷,派去宫外头接货的家丁回来了,不过在宫墙外湖边发现一昏迷的女子,就带了回来,看如何安置……
王恺有些吃惊,略一思忖,迈步向外走去。
那名家丁连忙在前带路。
王府一间房里,一床张平躺着昏迷不醒的珠儿,她醋黄的脸上还沾着灰尘。
王恺打量着珠儿的脸容衣着,几分狐疑之色,思忖一下,咐咐王管家:此女出现在宫墙外,看来委实蹊跷。快安排人给她喂醒神汤,将脸洗洗,老夫再问她话。
两名婢女忙打来热水,并在水盆里放了明矾。等明矾化开,婢女便用毛巾拭揩珠儿的脸。珠儿的脸随着毛巾拭过,蓦然变白几分,如同揭去了那层醋黄。
婢女们看得呆了,不禁失声:“好美啊!
王恺抬眼看去,也不由眼前一亮。面前的珠儿五官精致,美若天仙。
王管家连忙吩咐:快,快把她摇醒来。″
婢女静姝掐珠儿人中,掐了一会,昏迷的珠儿嘴唇翕动了,轻轻吐气,几分艰难地翕动了嘴唇。
王恺吩咐王管家:快让伙房做上好的燕窝汤来!再叫稳婆给她检视一番!″
王管家连忙应声出去安排。
王恺又吩咐静姝:给她换间上房,好生侍候!!
晨光透入王府闺阁,几分潋艳。珠儿躺在象牙床上,有些茫然地打量着房间。
华丽的房间,陈设雍容典雅,各种玉器金银饰品琳琅满目。雕花床香气缭绕,核妆台圆镜闪着金光。
珠儿内心思量:“这是何处?我怎么到了这里?这会是阴曹地府?……”
脑里出现了杖室一角,那恐怖之夜。长长的白绫垂在她面前,接着白绫一紧,紧紧绞住了她的脖子,她窒息地急促呼吸,便倒了下去。
闺阁床上,珠儿猛然吃惊地坐起,看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窗外的晨光。
珠儿喃喃地:“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珠儿跳下床来,扑到窗边,贪婪地看看窗外。她又逡巡着房间,眼睛扫过梳妆台上的镜子,不由愣住。
她看见梳妆镜里的她发髻高挽如云,娇面白如玉脂。
她几分紧张地忙双手抚摸脸,眸子里几分惶惑惶恐。
房门轻轻推开了,婢女静姝走了进来。
静姝行礼:″小姐你可醒了,老爷在前厅等了好一阵子了。”
王恺府前厅,听到脚步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王恺抬起眼睑。
珠儿随婢女静姝进来,向王恺屈膝行礼:多谢恩公,民女这厢有礼了。
王恺拈须微笑:免礼,坐吧。
珠儿在下首坐下,思忖着不知如何开口。
王恺挥挥手,婢女静姝退下。
王恺抿了口茶:你昏迷了一夜,现在想必记起发生的事情了吧?
珠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就昏迷过去了。
王恺提示说:你独身一人倒在宫墙外湖边,是老夫和家丁路过发现了你……
珠儿想了想: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民女本是来京城学艺,同时寻找失散多年的表姐……
王恺装作漫不经心地打断她的话:“原来姑娘是来京学艺的。姑娘老家是?
珠儿如实回答:南蛮博白人氏,姓梁,名珠儿,因父母双亡,特来京城寻找表姐……
王恺不胜唏嘘:姑娘千里迢迢来京,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到了本府,就安心住下吧。你改天将你表姐特征写下来,老夫会命人打听你表姐下落。
珠儿感激地点头道谢。
王恺府后堂,日影西斜。王恺进来接过王夫人递过的货物清单,轻轻颔首。
昨夜宫中送出的这批玉器,价值不菲,还有好些新奇玩意……
王夫人几分忐忑:宫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太后还将她私库托附于你…”
王恺讳莫如深地:姐姐身体不适,自然要多做些打算,你们嘴千万要紧些。”
王夫人点头:对了,听说昨夜宫里还出来了一位姑娘呀?
王恺放下货单捋着胡须含混地说:老夫以为是宫内出来的人,或是姐姐派出的人。今天问了一番,看来不是了。
王夫人哦了一声:既然不是,送走就是了呀。
王恺不大耐烦地:此事老夫自有主张,你无须多言。
王夫人住口不言,几分不悦。
王恺又拿起货单两眼放光地欣赏。
王夫人忍不住又问:老爷,你还是要跟那石崇斗富吗?丷
王恺仍看着货单:夫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老夫自有主张!这不是你妇道人家要管的事!″
王夫人提醒他:老爷,你是当今国舅不假。而那石崇虽只是散骑常侍,可也是太子的红人呀……
王恺一吹胡须:就是因为他是太子红人,所以老夫更要和他斗!
王恺的手攥紧货单,抬起头来,两眼射出寒光。
王管家声音传来:″老爷,又到货了!
王恺走到前厅,坐在案前翻阅着案上的帛书,皱紧眉头。
王管家侍立一旁。
王恺问:上月窑厂、鞋坊、油坊、冶炼行都是比上上冃少了一成利润,酒楼和货运收入更少了两成,怎么回事?
王管家禀告说:上季度石崇在全国二十一州的商帮布局完成,各州商帮纷纷开店设厂,直接冲击了咱家生意……
王恺愤然地将手里的帛书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挥手一扫,将桌上的纸张和帛书全扫落在地。
王管家微低着头不敢言语。
王恺恼火地扬手: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王管家附合说:″是的,老爷,石崇这么干,皇上也不管一管……
王恺鼻子里哼一声:咱们这个皇上老喽,在美人温柔乡里留连忘返,江山就将变色都不知道了。
王管家谨小慎微地问:老爷,您是说太子……
王恺挺起腰,鼻子里又哼了一声,盯着王管家。
将石府的买卖都盯紧些,那石崇点子多,确实是经商的天才。你说上次他动议拿瓷器去换南洋的珠宝,不但在皇上面前又立了一功,还自个大赚了一笔。这次又为皇上去征选火族美人,想必又会中饱私囊……咱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咱家的买卖,看来得多想法子才行……
王管家点头说:朝廷的一些生意,咱还是不输给石府的。
王恺摇头:你不懂,明面上的生意,利润明摆着的。暗地里的生意,才能挣大头,朝廷那么多双眼睛也盯不上。
王管家问道:那老爷的意思是?
王恺想了想,撇开话题:“皇宫里老夫让人去打听了,你再派人去博白郡核实核实这珠儿的来历,她虽还是处子之身,家庭背景也查查为好。再挑些上好的珍珠送来,太后娘娘年后也好赏人……
王管家领命退下:是,老爷。
王恺捋一把胡须,起身用脚踢了踢散落一地的纸张帛书,又弯腰一一捡起放上案台。他发出一声叹息。
不灭了这个石崇,老夫的生意迟早会被他抢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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