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这里杀机四伏焦头烂额,而在千里之外的京都洛阳,也阴云密布,几分不祥。
申初时分,阴沉沉的天空下,森森皇宫隐隐透出几许寒意。一张无形的大网己经展开,目标包括了奉旨出京在外征选火族美人的石崇。
花间甬道,几袭裙袂飘飘。佘公公领着数名怀抱古筝琵琶等乐器的乐女向西头乐所方向走。佘公公紧绷着脸。紧随其后的乐女木娥见隔了些距离,便向身边的玉阐使了个眼色。
木娥低声说:″那珠儿今日可又长脸了,公公似不大高兴哩……
玉阐轻轻摇头:“皇后赏了她,只怕过不些日子,她就登高枝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头瞟了一眼。透过身后几名宫女,看见珠儿抬着头走,怀抱的古筝遮住了她的半边面容。
甬道西,巨大的车轮轱辘在不断地向东滚动。一辆华盖驴车不急不徐地行来。左右各跟随数名太监和侍卫。慈眉善目的大内副总管董公公紧随驴车左前方,正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看驴蹄,又看看垂着锦帘的车轿。
甬道东,佘公公一行走来。佘公公和往常一样紧绷着脸,微躬着腰。
木娥的脸,玉阐的脸,一个个想着心事。
怀抱古筝的珠儿仍抬着头走,古琴遮住她的面容。系在她腰间的一支短笛在轻轻摇摆。
微风徐来,道旁的花草轻轻颤抖。
珠儿忽然失神般身形凝滞了一下,鼻子一抽,她落后了两步,又接着走。
甬道西,驴子不急不慢地拉着车走着,走过一道岔路口。垂着锦帘的车轿上没有什么动静。只有驴蹄踩在石板上的脆音和轱辘滚动声。
董公公望着车上:“皇上,老奴听说,霞宁宫那株铁树昨夜真的开花了。“
车轿上传出武帝微微慵懒的鼻音。
董公公立马住了口,垂眼看着驴蹄。他知道武帝的性情,吉祥事出太多已提不起兴致了。而让武帝开心,是他的职责,比如他发明的这驴车。
甬道东,驴车声传来,走在前头的佘公公沉思的眼神一动,下意识地立马弯腰,虾公般跪趴在地。
木娥玉阐等乐女抬眼一看,也纷纷慌忙跪下。
走在最后头的珠儿正入定般一手抱筝,腾出一手捂着鼻子,竟抬着头直视驴车。
皇上的驴车不急不慢地迎面而来了。董公公边走边看着驴蹄。
蓦地,一个喷嚏声惊天响起。
董公公惊得一下抬起眼睑来。几名太监惊得神色惊惶。几名侍卫下意识护住驴车。
跪在甬道边的佘公公惊得浑身颤了几颤。木娥玉阐等乐女惊得更趴下几分,瑟瑟发抖。
武帝不悦的声音传出:“谁人大胆!”
董公公吃惊的目光迅速锁定一个方向,手指同时疾利地伸出,几分惶恐地禀报:皇上,是一名乐女,不慎惊扰了圣驾……
侍卫们不由齐刷刷看去,只见驴车前方甬道边,跪了一地的乐女前面,正是怀抱古筝抬着头快步龙辇驴车走来的珠儿。
珠儿两眼放光地喊:“皇上!皇上!“
她边喊边小跑起来,冲向龙辇,几分迫不及待,疯了一般不管不顾。
侍卫们齐声大喝:大胆!还不退下!″
珠儿不甘心地喊:“皇上,民女要为皇上弹奏一曲!“
几名侍卫持刀拦住珠儿,疾步赶来的佘公公已一把按倒珠儿跪下,诚惶诚恐地告罪:禀告皇上,乐女初来不识宫里规矩,罪该万死!暃该万死!
车里传出武帝的斥责声:“竟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乐女?董猛,佘完,你们是如何调教的?!“
车轿上那锦帘拂开一线,随即又合上了。
珠儿眸里闪烁的亮光黯淡下去,还想说什么,被佘公公用力按下头去。
董公公惶恐地跪下:老奴失职,老奴失职,这名乐女……
“走吧!“武帝不悦地打断。
驴车继续前行,董公公落后两步起身,,向趴在地上的佘公公淡扫一眼
董公公几分恼怒地说:“佘公公,你好大的胆子呀,把人交上来吧?”
佘公公微微抬头不卑不亢地回敬道:“不劳董公公,我会秉规严审的。”
“那好,本公公今天等你的结果。”
董公公冷哼一声,紧走着步子随驴车去了。
佘公公缓缓起身,目送驴车远去后,缓缓回头,鹰隼般的锐眼钉向被一名侍卫按在地上仍微低着头想着什么的珠儿。
被按在地上的珠儿内心激荡不已。她进京城是身负着一个重要使命,她还想见到两个人:一个是皇上!另一个就是石崇!
千里之外的石崇,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乐女将他卷入到了又一危机之中!
佘公公轻轻招手,说了一句:“关进杖室侯审吧!”
赶来的两名小太监连忙上前从侍卫手里架过珠儿,迅速拖向杖室。
作为宫廷审讯之所,杖室一般由内廷司专人负责审讯。但此事惊动了武帝,佘公公不敢专断。他吩咐小太监:“速请刑司的人来一起审案!“
刑司派了王侍郎随小太监来了,同时董公公也派了心腹太监张公公来。佘公公显然不悦,没理会张公公。张公公仗着有董公公,就在案前坐下说:“老奴也坐下听听,好回禀董公公。“
佘公公毫不买账:“那就听听吧,菫公公这是信不过本公公,所以请侍郎大人审吧。”
王侍郎盯着反绑双手坐在老虎凳上的珠儿,一拍惊堂木:“你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珠儿从冥想中惊醒,她定了定神说:“我只想见见皇上,为皇上奏上一曲。”
张公公露出嗘笑表情,冷哼一声。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宫中规矩你岂能不知?还想狡辩!还是快快招来,免吃苦头!”
佘公公不得不声明了:“此女为乐所遴选入宫方月余,虽教授了宫中规矩,但管教不力,本公公也有麦任……“
张公公插话说:“怕就怕此女想对皇上不利意欲行刺皇上啊。“
此言一出,佘公公和王侍郎面色一凌。珠儿不由声辩:“我只是想为皇上奏曲!”
张公公补上一句:“难道那把筝不能作为行刺凶器?!”
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大刑侍候!”
两名太监手拿刑具上前,就要扣住珠儿的双手十指。佘公公急忙怜惜地制止:“此乐女音律为皇后看重,可用其他刑具,勿伤此乐女手指!“
王侍郎点头,两名太监便换上皮鞭,将珠儿推倒在地行鞭挞之刑。皮鞭狠狠地抽打在珠儿背上,珠儿负痛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王侍郎望向佘公公张公公,几分为难了:“公公,该用何刑为好?“
佘公公想了想:“冰刑吧。“
冰刑是宫中对女犯的一种严酷刑罚,在不损伤女犯肌体的情况下,摧毁其意志和心理防线。晋律处罚宫女还是讲究体面的,不搞血淋淋那一套。
不时,两名太监各提一桶冰水进来,先将珠儿双脚放入一冰桶之中,珠儿顿时头皮发凉浑身一抖,寒彻入骨之感蔓延到全身上下。
王侍郞再问珠儿:“你招是不招?”
珠儿嘴唇颤抖,却是倔犟:“我没有歹意,……从何招来……“
脸色发青的佘公公命令太监:“灌!”
那太监便拿起一冰桶里的勺子,?一勺水从珠儿头顶倾下,然后又舀一勺倾下,冰水从珠儿头发上流下,流入胸口,全身湿透。珠儿面色渐渐发白,仍咬紧牙关,随着冰水不断倾下,她意识开始模糊,嘴唇翕动反复念叼着一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
佘公公张公公和王侍郎闻言脸色一变,眼晴一亮。王侍郎又一拍惊堂木:“你要见石崇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快说!”
珠儿仍神智模糊地念着那句话:“我要见皇上……见石崇……”
王侍郎几分兴奋地站起:“快!烤火!”
几个火盆不时围在珠儿四周,浑身湿透的珠儿又被熊熊炭火烤着,刺骨寒意变成炙炙热浪,衣服全烤干了,皮肤灼痛不已,她神智从模糊中清醒过来,挣扎着想站起,却被固定在凳上动弹不得。
王侍郎站在火盆外,逼视珠儿:“你是石崇什么人?快说!“
就像豹子发现猎物的血迹,王侍郎亢奋起来,此案如果牵出当朝首富、鹰扬将军石崇,无疑将是震动朝野的大功!那个富得狂得在朝中没朋友的石崇,除了跟太子和贾谧走得近,使是和一帮文人雅士斗酒吟诗放浪形骸,委实很不讨大臣们喜欢!
珠儿翕动焦干的嘴唇:“石崇……石崇他……”话未说完,灼灼热浪冲击了她的神智,她不由昏迷过去。
佘公公面色大变,急忙起身:“快!快撤去火盆!“
王侍郎很有经验地制止:“再用冰刑!灌!”
两勺冰水从珠儿头顶倒下,珠儿苏醒过来了。
王侍郎紧盯珠儿:“石崇他怎么了?“
佘公公张公公眼晴齐刷刷盯在珠儿那焦干的嘴唇上,等待她吐出惊天秘密!
珠儿艰难地翕动嘴唇:“石崇……他滥杀奴仆人神共愤……”
王侍郎顿时失望,仍逼问道:“石崇向你说过什么?你们何时见的面?“
珠儿无力地摇头:“我还没见过……石崇…我要当面……质问他……“
珠儿又昏迷过去了。
王侍郎失望之极,搞刑讯逼供办假错冤案他都很拿手,可在内廷司的地盘上,他也不能妄为。况且将这案往石崇头上扣屎盆子,得有更强大的后援和更充分的证据才行。他和佘公公张公公变换了一下眼色,命人撤去火盆。。
王侍郎叹口气:“看来此女若不是刺客,就是个不守规矩的贱人!要见皇上为奏上一曲?要见石崇为责其虐待奴仆?荒唐!真是荒唐!不足为信!先这么着吧,改日再审如何?”
张公公点点头:“老奴也认为此女不会这么简单,和石崇到底有无关连,眼下还真不好说,不过石崇这人这么惹人恨,倒是挺有意思的。老奴会如实禀告董公公的。“
佘公公阴着脸望向昏迷之中的珠儿,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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