霭暮低垂,大地苍凉。
九曲黄河巍峨浩荡,宛如一条金色巨龙静静的匍匐在黄土高原。
湍急的河水发出沉闷的低吼,犹如龙吟。
黄河渡口,临山有一石崖。
崖顶,有一青龙盘绕的棋盘。
棋盘两边,各坐着一白发苍苍的黑袍老者和一气质儒雅的翩翩公子。
老者面容枯瘦,白眉下垂,双目微闭似已入定。
翩翩公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看样子正值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华。
良久,随巢子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苏枫。
沉吟道:“苏子,你当真决定再次入世插手列国纷争?”
苏枫拱手,正色道:“回巨子,列国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枫实是于心不忍。”
随巢子轻叹一声,转看向崖下汹涌浑浊的河水。
唏嘘道:“列国纷争好比一团乱麻,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看了苏枫一眼,不由得暗自摇头。
续道:“昔年老朽追寻先生的步伐带领墨人奔走穿梭在列国硝烟战场,助弱抗强,到头来终究是无济于事”
“列国战火非但不熄,反而越演越烈!”
“老朽深知已无力回天,加之老朽已是风烛残躯,便学那鬼谷前辈结庐隐居,不闻世事。”
顿了一下,续道:“你此行若去,必是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他日若遭不幸,可怨今日选择?”
苏枫摆正衣襟,正色道:“回巨子,即使曝尸荒野,枫亦无悔!”
随巢子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兀自抬起袖口在棋盘上一展而过,掀起一阵清风。
棋盘遇风虚化,后又变成一副阡陌纵横栩栩如生的列国疆域图。
摊出一只手,朝苏枫道:“既是如此,你可在列国之中选一铸剑之地。”
“老朽风烛残躯,不便长途跋涉,唯将这墨牌交付与你。”
“有此墨牌,天下墨人皆听你差遣,你大可放手一搏。”
“若他日天下相安,莫望岁祭之时焚香告知老朽。”
“老朽泉下有知亦可瞑目!”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块青墨色的令牌,放到棋盘上轻轻推到苏枫跟前。
苏枫心头一震,连忙起身朝随巢子深鞠一揖。
拱手拒绝道:“巨子不可,墨牌乃是墨家巨子的身份象征。”
“枫才学疏浅羽翼未丰,怎能担此重任?”
随巢子呵呵一笑,揶揄道:“五年前魏将公子昂陈兵卫境,眼看卫境即将城破人亡。”
“苏子以三寸不烂之舌劝退公子昂十万大军,卫国因此躲过一劫,卫国百姓无不歌颂公子大德,此举列国广传。”
“四年前天下诸侯逢泽朝王,魏罃当众羞辱周天子,苏子引经据典回呛魏罃,使其在天下诸侯面前颜面扫地。”
“洛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周天子更是有心将姬公主托付与你。”
“若不是魏罃事后怀恨对你暗下杀手,只怕苏子现已是天子贤婿位极人臣。”
“只此两件事便可看出苏子之才横扫古今。”
转看苏枫,问:“苏子怎反说自己才疏学浅羽翼未丰?莫不是嫌这墨牌满身铜臭,脏了苏子高贵的人格?”
苏枫听见此话,便知随巢子在借事讽他,立时满脸羞红。
低头愧道:“巨子误解了!”
随巢子见他这副窘样,也就不再继续揭疤。
长吁一声,幽幽道来:“老朽何尝不知苏子心中所想?”
“昔年先生开创墨家,先后收徒四人。”
“四人中老朽年纪最幼,也最聪慧,是以先生对吾甚是怜爱,”
“弥留之际更是将墨家绝学尽数传与老朽,望老朽将墨家恒古相传。”
“但这些年老朽奔走列国硝烟战场一心救火,是以为墨家铸剑一事被一再搁置。”
“直到四年前老朽在洛阳遇见落难的苏子,差人打听苏子的事迹后,老朽笃定苏子便是那不二人选。”
见随巢子说到洛阳一事,苏枫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感激之情。
四年前在逢泽的时候他让魏王颜面扫地,事后魏王便以两百里魏地为悬赏,纳列国刺客秘密潜入洛阳取苏枫人头。
苏枫身陷囹圄之际受随巢子率墨人秘密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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