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长给我找了一个白大褂，穿上照照镜子还挺像那么回事。身上的衣服太脏了，等晚上别人睡着了我就用水池子里的凉水冲了个澡，又洗了洗衣服裤子，晾到外面一宿就干了，这回看起来干净多了。一夜未眠，老是想远方的父母这时候在干嘛呢？是不是一直在牵挂我。翻来覆去好像刚闭眼天就亮了。起来干活去吧，后厨总共八个人。两个厨师，一个凉拼妇女，两个切菜的叫改刀师傅，一个做主食的小姑娘，算上我两个学徒工。我俩的任务主要是扒葱扒蒜，然后收拾鱼搞卫生等杂活。不知道那时候的人为啥那么爱吃鱼，每桌都会点某个种类的鱼。一个大水池子长宽各两米，高有一米五。隔两天就装满了黄花鱼华子鱼带鱼鲤鱼，一收拾就是半天。刚开始那几天感觉特别累。不过想想在车站流浪的日子心里也就释然了。休息的时候宿舍有一本心理学刊物，可能好久没人稀得看在那扔着卷页了都，自己无聊就天天翻翻，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以后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慢慢地和厨师服务员也都混熟了，那时候每个大饭店都自带舞厅，晚上下班了，我们后厨的工作人员就能去舞厅找服务员跳舞。每天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不知不觉就过了三个多月，实在忍不住了，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很快哥哥回信了，说我的事基本就算摆平了，给那几个学生家里赔了点钱，刑警队也不打算追究了，要是饭店放假过年就回家吧，我心里特别高兴。一段时间后和师傅商量了一下，给了我半个月假。那时候我们两个学徒工，师傅对我就特殊好。原因在哪？又是我的特长发挥了作用。简单说一下那时候打工族的收入，厨师长一个月工资一千五，另一个厨师一千，凉拼师傅六百，改刀师傅每人三百，做面食的是四百。饭店中午有将近三个小时休息时间，那时候也没有手机，按我猜想他们也认不了多少字，因为宿舍看不到一本小说杂志，两个厨师待着无聊就张罗打扑克。他们玩的是三打一，我就不解释玩法了。你们只知道需要四个人就行了。两个厨师加凉拼师傅，还缺一个人，改刀师傅玩了几次都输了，加上挣得少，就死活不玩了。师傅就说他们苟直，方言就是不爽快的意思。这样就缺了一个人，他们待着就很没意思。我问了一遍玩法，说师傅我陪你们玩吧，不过输了你可得先帮我垫着开工资再还。师傅特别高兴，说看人家小刘一个月挣五十都敢玩，你们几个白活了。玩儿上以后才发现，别看玩儿的小，有时候翻好几倍，比我们原来打麻将输赢还大，怪不得俩切菜师傅都戒了呢。不过这难不倒我，玩一会儿就找出门道来了，保证自己输不了，怎么做到的呢，秘密。就因为会玩儿，再一次被领导欣赏，哈哈。
就这样打扑克赢了点加上三个月工资，手里将近有四百块钱了。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坐上半夜的火车，再倒汽车到了家里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看到父母两个鬓角突现的白发，悔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流下来。哥哥在旁边劝着，哭啥哭，都没事了快吃饭吧。吃过饭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我这几个月的情况。老两口也挺欣慰，最起码我没被人拐卖也没饿死。我又问我的事怎么解决的，母亲长叹一声，说花钱呗，能借钱的地方都借遍了，就差卖房子了。农村人也不认识官方的人，就找了初中时候那个主任帮着疏通关系，好歹他是一个村子的，他又联系了个中间人，再找到刑警队的一个副队长送了礼，副队长就答应把这事给压下来。，然后给那五个学生每家陪了一千块钱，人家也都说不再追究了。总共应该花了一万多吧，我知道一万多意味着什么，那时候估计家里两千现金也拿不出来。好好的家被我弄个支离破碎，欠债累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在家待了好多天，有时候发现母亲坐着坐着就偷偷的抹眼泪。大过年的我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有一天她说，孩子要不咱们找找人，再去复读一年吧，还是考大学有前途。那时候我看两个姐姐大学毕业在家，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说妈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学好厨师，我们师傅一个月挣一千五呢，考大学分配工作也不一定赚那么多。母亲看我挺坚决，家里能力也有限，就没再劝我。过年时候家里安了一个固定电话，免费安装然后月月交话费那种的，主要是为了和我联系方便。我就记得那个话费是特别贵，打长途一分钟得一块多，所以后来母亲和我通话都是长话短说，说完正事拉倒，养成习惯了现在通话也那样，往往是我这头还在说着她那边就已经挂掉了。就这样一家人过了个团圆年，过了初五，我就坐上火车又回到了西市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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