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晴正暗自盘算抵御之法,只听朴素医一声怪笑:“看刀!”丁晴运足真力,横剑一封,这回刀剑相接,却是毫无声响,朴素医那两把木刀又厚又重,却大拙若巧,厚重的刀身竟似纸片一般粘在她的剑上,丁晴忽觉一服力道向外牵引,不由自己被她木刀带动,转了几转,几乎就要脱手飞去!丁晴急忙使了个“化”字决,宝剑向前一送,顺势反抽,好容易才摆脱敌人的粘劲,吓出了一身冷汗,长剑扬空一闪,刷,刷,刷,连环三招,剑光飘忽不定,指东打四,指南打北,朴素医凝神应付,十招一过,已是大汗淋漓,气力耗了一半。但见丁晴剑招一变,第七招又似飞云掣电般的刺来!朴素医急忙一个“倒踩七星”,左脚往右一滑,刀随身转,还了一招“飞瀑双虹”,她在势穷力拙,居然还能使出如此精纯的刀法,丁晴心中不禁暗暗叫了个“好”。但见寒光一闪,“嗤”的一声,朴素医的衣袖已被丁晴削了一段,这还是他应付得宜,要不然这一剑非刺中她的手腕不可。
陈青桐正与孙廷卓恶斗,偷眼一看丁晴不弱于朴素医,心中放宽,倏地一剑,运足真力,蓦地青光一闪,一招“罗刹穿针”,向孙廷卓“风府穴”刺到,两人本是对面面立,陈青桐一下便绕到孙廷卓背后,身法剑法,端的是快得惊人。那知孙廷卓的步法更为精妙,陈青桐剑光一闪,他已移步换形,反手一锤,骨节格格作响,手臂突然暴长半尺,竟从陈青桐意想不到的方位击来。陈青桐机怜之极,一剑搠空,剑招立变,宛若燕子穿云般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孙廷卓右侧窜出,身随剑走,瞬息之间连攻了三剑。
孙廷卓久战不下,心中焦躁,突然施用险招,不顾自身,左击一掌,右锤一划,同时木锤和铁掌两门功夫,猛地击到陈青桐前心,陈青桐运起神功,大喝一声,左手中指一弹,一缕劲风直刺孙廷卓掌心劳宫,迫他收回铁掌,长剑一弯,又弹开了他的木锤,飞身一纵,半空中风声飒飒,疾刺而出!孙廷卓挥锤疾挡,嗤嗤有声,陈青桐长剑自他锤头划过,竟将他的木锤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剑痕。
孙廷卓大怒,木锤猛挥,嗡嗡作响,陈青桐觑着破绽,一剑刺出,噗地一声闷响,竟将他木锤刺破了一个窟窿,长剑陷刺其中,几乎穿透,不觉啼笑皆非道:“我道此锤如何奇异?不想却是中空的虚锤。他如此虚张声势,想必本领不强。”
丁晴一边看了,也自好笑,暗道:“这姓孙的那木锤空有其表,不过数着,几乎毁在青桐哥哥剑下。这女的手中木刀想来也并非什么特别坚硬的材料所作,不过仗着内力深厚,我的长剑方始奈何不得它么?”眼睛一转,长剑抖处,剑光闪烁,刷的便是反手一剑,这一剑连闪带攻,步法和方位都恰到好处,正是万鹏的独门绝学、独家秘授,按说朴素医一对木刀定然斫空,而丁晴那一剑非中不可,哪料朴素医手臂一伸,半身骨骼喀喀作响,蓦然间手臂好像突然长了几寸,木刀一转,竟然劈到丁晴的胸前。幸而丁晴机灵之极,见此险招,长剑横空一披,但听得“波”地一声,丁晴固然虎口疼痛,那朴素医也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朴素医连声怒叫,一对木刀使发,一刀紧过一刀,有如巨浪狂飙,连番劲卷。但丁晴一柄长剑夭矫如龙,在如山刀影之中,直透出来,不疾不徐,有如流水行云,极得轻灵翔动之妙,斗了约半个时辰,兀自不分胜负。陡然间,忽听丁晴一声长笑,一道剑光,冲破千层刀影,反罩下来,顿时间,剑花朵朵,又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飞洒下来。朴素医一声厉叫,飞身急退,丁晴一声娇叱,脚尖一点,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头下脚上地倒飞下来,一剑直刺,只听喀喇声响,木屑纷飞,朴素医手中木刀双双断成数截!
丁晴哈哈大笑,朴素医狼狈不堪,急忙逃到孙廷卓身边,而丁晴也赶了过来,和陈青桐会合一处,陈青桐蓦地大喝一声,长剑倏地一转一荡,咔嚓一声,长剑从圆锤中间劈过,一阵轻烟帽起,半截锤头落在地上,滴溜溜直转。
孙廷卓失了兵器,不但不惊慌,反倒哈哈大笑,“无常恶医”相顾击掌,道:“习武之人,体质健壮,若能用来试药,定然甚妙,幸甚,幸甚!”居然欢呼雀跃。
丁晴冷笑道:“你们念念不忘用我二人试药,却不知自己并非敌手,徒然奢望?”
朴素医不慌不忙,笑道:“师兄,你用了多少人试药,其中又有多少人说过如此怪话?”孙廷卓略一沉吟,道:“我想想,前后共有一百三十八人试药,寻常之徒三十九人,余者皆是武林之辈。”蓦地一笑,道:“那九十九人之中,有九十八人说过类似的话,剩下一人,胆色实在太差,听说我要用他试药,不及动手,自己便先晕了。”看看陈青桐与丁晴,扭头应道:“再加上面前这对少年男女,便是整整一百人说过此话,实乃大吉大利也。”
丁晴惊疑不定,低声道:“青桐哥哥,这‘无常恶医’好不诡异,只怕还有其他手段。大意不得,可要当心谨慎。”陈青桐见她面色凝重,暗道:“晴儿江湖阅历,不知强我多少倍,她既然看出其中的端倪,可见的确存有凶险。”按着长剑,蓄势待发,却见孙廷卓微微摇头,一手叉腰,一手屈指划圈,边划边去计数,数到“三”时,面如微笑,道:“此时不倒,更待何时?”
陈青桐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话音甫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步履紊乱,就要跌倒。丁晴脸色苍白,颤声道:“不好,他们最是擅长使用毒药,莫非我等中了诡计?”陈青桐想起先前以剑断锤,锤内散出的那一阵依稀白烟,顿时恍然道:“是了,白无常故意用木头制锤,以之为饵,设下陷阱,本意就是要人砍斫锤头,触发机括,于不知不觉之间,身受迷毒。”
只听朴素医笑道:“师兄,这小子还不算蠢,竟然猜中了其中关键。”孙廷卓摇头道:“不过是后知后觉而已,终究于事无补,我那药罐,又要煎熬一番了。”眉宇轻挑,甚是得意。
陈青桐与丁晴气血虚弱,双足颤栗,独自站立不得,背贴背地相互倚靠,各执长剑防护,只是过得一分,手中的长剑便重愈一分,渐渐重若千钧,手臂竟然无法提起。朴素医冷笑道:“垂死挣扎,困兽犹斗,有何益哉?”又道:“师兄,何不早早了结,也好回去看看那三人的状况?”
孙廷卓点头道:“师妹所言极是,没有必要为这一双少年男女耽搁时刻。”将长柄上的余下半截锤头卸下,露出柄内空管,朝着二人遥遥射出一股迷烟,口中犹然道:“你们支撑了许久,老爷我也失去了耐性,还是倒下为妙,皆大欢喜。”
陈青桐恍恍惚惚,喃喃道:“非也,非也,只有你们欢喜,我们遭殃,如何称得‘皆大欢喜’?此言谬误之极。”扑通倒地,人事不省。朴素医噗哧一笑,道:“好个书呆子,此时此刻,依旧咬文嚼字,迂腐,迂腐!”
陈青桐再次醒来,睁开双眼,已被移到了一处屋内,抬眼望去,屋梁之上,挂着几个悬吊瓦罐,白烟缈缈,气味苦涩。环顾左右,才觉手足皆被绳索绑缚,竟然动弹不得。
他想:“是了,我中了毒药,被无常恶人运到了这里。”不能甘心情愿,于是拼命挣扎,竭力扭动,却听得旁边有人道:“这绳索用药水浸泡蔓藤所制,坚韧无比,你便是大罗金仙,也万万挣脱不得,还是省省气力,与我一般修心养性,舒舒服服等死吧!”陈青桐一惊,侧首观看,见一旁有一张木床,与自己所卧的一般,半斜靠于壁上。上面捆绑一人,面色苍白,神情萎糜,细细打量之下,不觉啊呀一声,道:“你你可是黑旗帮之大帮主石元朗?”
石元朗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我虽都是沦落之人,但我毕竟还是你的前辈,怎可直接唤我姓名?”陈青桐道:“我在辛家庄时,被你折腾得半死,明明知晓我是那辛家大公子的无辜替身,你还给我灌下毒药,往事历历都在眼前,怎可唤你‘前辈’二字?若真是无礼,也该叫你‘匹夫’或是‘混蛋’才对。”
石元朗喟然一叹,道:“原来是你,哈哈,你我于此地这般狼狈地重逢,也称得有缘。你莫要抱怨,那‘无常恶医’用我试药,性命若秋风枝叶,朝不保夕,须臾就会亡魂,也算得替你报仇雪恨。只可惜你过不了多久,也要陪我上路,日后还在黄泉相聚,哈哈,果真有缘,有缘。”陈青桐电光火石之间,陡然一念,心头暗惊道:“晴儿,他们把晴儿怎么样了?”
石元朗冷笑道:“你自身尚且难保,还瞎嚷嚷些什么?落在‘无常恶医’手中,无论男女老幼,妇孺残健,都是他们的试药工具。你看不见她也没有干系,不过数月,皆在黄泉相聚,只要那什么晴儿没有喝下孟婆汤,终究还是能够记得你的,其时慢慢畅谈衷肠,也不算太晚。”
陈青桐听他语气平缓,但字字句句莫不恶毒,心中大怒,大声道:“果真如此,你受药中毒在先,也比我们死得更早,好歹麻烦你与那孟婆说将一声,就道她那汤水实在难喝,腥臊恶臭,落在肚里,定然腹泻,我们是万万不喝的。”石元朗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双眼混浊黯淡,神情极差,胸前衣襟,沥沥拉拉一通的污渍,想必是黑白无常给他灌药之时,拼命抵抗,溅泼留下的痕迹。他听陈青桐如此言语,喟然一叹,道:“孟婆听闻,定然不以为然。”
陈青桐与他调骂,本是脱口而出,何曾想过阴间真有什么孟婆?闻言之下,大为愕然,道:“这是为何?”那石元朗捆绑得难受,用力扭动几下,终究无力,不能大动,苦笑道:“她必定说:“那孟婆定道:‘你们每日喝下的毒药,可谓苦涩之极,便是苗疆之五毒羹,亦远远不及。我这汤水虽然称不得味美浓香,那也是甘甜可口,常言道苦尽甘来,别人要喝一碗,你们定然要喝下三碗、四碗方可’。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请来奈何桥边的帮凶鬼卒,按住你的颈脖,扳开你的嘴舌,就往里面灌。若说他人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但还是知晓自己的姓名来历的,你我被她做了如此的强硬买卖,三四碗下肚,打个饱嗝,喷口浊气,只怕连姓名来历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岂非苦哉?”
陈青桐明明知晓他是虚妄之言,但听在了耳中,依旧胆战心惊,暗道:“若是连自己的姓名、来历也忘得不留分毫,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冷哼道:“鬼卒上来怎样,一通拳脚,还不将他们打得四散乱跑么?”石元朗嘿嘿一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人若死去,便是灵魂在阴间转悠,不得肉身筋骨。那时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的气力,任你生前是武林第一高手,沦落地府,也只能听凭大萧鬼物肆意摆布。”
他身旁有一帷幕,灰黄黯淡,蛛网盘结,褴褛破烂,此时一阵轻风从窗外吹来,将之掀起,布片要垂落之时,一角搭在石元朗“床”头,露出空隙。陈青桐有意无意间窥去,见帷幕之后,尚有一人,两眼木然看着窗外,半日也不曾眨巴一下,也不知是活是死。他那下半部脸被人用铁罩笼定,偷过网眼缝罅,隐约可见得他口中填塞着一个核桃,口舌受禁,说不得半句话来。只是看他如此模样,便是解开束缚,只怕他也懒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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