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鱼并没记错，河西往西的地方的确有座大山，这座山很大很大，一直连着西南的群山万壑，只是这座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盲山。
陆鱼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马就栓在一旁，他把郭小曼背到洞口，自己也躺在一旁，他最严重的是肩上的刀伤，好在两人随身都带着伤药，倒是不用担心会发炎而死，只是浑身这疼痛却是要实实在在地忍受。
郭小曼身上、手上、腿上都是伤，但她伏在洞口一块石头上却忽然噗呲笑出了声来。
陆鱼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肩上这一刀砍得太深，疼得他龇牙咧嘴十分不好受。
两人消耗了太多体力，此时躺下来身心俱疲，山里偶尔有微风拂过，暂时带来一阵清凉，吹散一丝疼痛，两人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亮时，郭小曼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便被眼前盯着她的一对乌黑发亮的眸子吓了一跳。
陆鱼见她醒过来，便拖着一条受伤的肩膀站到一旁：“你梦到啥了，嘴咧得像头驴一样，是不是在梦里大吃大喝？”陆鱼现在十分饥饿，他能想到的高兴的事，就是有一桌美酒佳肴，实在不行俩馒头也能凑合。
“没……没什么。”郭小曼脸上微微一阵红晕，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就连身上的疼痛在睡梦里也是那么美好。
她偷偷看着眼前这个望着山外的男子，以前没觉得他有什么好看，无非是诗写得好点，胆子比人大点，心比人善良点。但此时她看过去，竟觉得这男子让她感到无比安心，不怎么帅气的侧脸，也让人觉得顺眼。或许，这感觉从他回来的时候便萌芽了吧。
陆鱼望着山外，今天的天气可不算好，没有太阳照耀的大山，秋天里的空气有一丝寒意，好在两人身体都还算可以，昨夜才没受凉，但这样长久下去却是不行。
也不知郭小曼又想到了什么，和昨夜一样在一旁噗呲笑了出来。
陆鱼回头：“你在笑什么？”
“没有。”
“你明明就在笑，声音都没憋住，我都听到了。”
“我就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
陆鱼转身盯着她看，看得郭小曼浑身不自在。
“我怀疑你在笑我！”
“没有，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你昨天晚上……，那招……是在哪儿学的？”
陆鱼满头黑线，原来是昨夜自己跪地求饶那件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手段，那都无所谓了，只要结果是好的。
陆鱼将目光移开，望着远方：“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我们那里有一个高手，他每逢与人对敌往往不择手段……”
“你的家乡不是在河西吗？”郭小曼打断他的话。
“你先休息，我去找点柴火……”陆鱼拖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离开。
郭小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想起昨夜他的样子，她根本停不下来。
陆鱼现在像个离家出走的人，拖着一条受伤的胳膊走在林间，捡一些容易够得着的干柴回去，刚看到树上有个鸟窝，没忍住去掏了一下，引得肩头一阵疼痛。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老九有没有斩首成功，战局最终是怎样发展，这些他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实际意义上接触战争，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指挥作用，若不是老九在，或许他们早就被西绒蛮子击溃。
但他并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熟悉或是亲切的感觉，他只知道在当时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然后远离战团，不要牺牲太多人来保护他，只要他在，他就是矛头所在。
陆鱼拖着几节干柴回到洞口，和郭小曼商量着接下来的事，两人决定先在此养伤，等身体好些再往南去。只是郭小曼受伤严重，这段时间打柴和弄食物的事儿就只能交给陆鱼了。
“我吃得很少的。”郭小曼道。
陆鱼看着她：“你放心，不会饿着你。”
郭小曼看着他，他有很多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大家都很喜欢诗词，包括她自己也很喜欢，因为读书人本来就让人尊重。但陆鱼好像对此并不在乎，本以为他是对此一窍不通，所以不了解诗词的魅力才这样，但谁知他居然诗才斐然，可见他在这上面下的功夫一定多于常人，这太矛盾了。
她自从入了碟司，所有人看待她们的眼神都如同看待工具，所有人对她们的态度也只是关心任务完成与否，但陆鱼并非如此，她和他在一起时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别人手里的工具。
他对这个世界并不关心，甚至可以说他对南朝也没有任何感情，和他相处这么久从未听他说起关于他对南朝、家乡的任何感情和回忆，就连重回河西，他的家乡，他也没露出过任何表情与情绪波动。
但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却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捡了一个和她当年的经历一模一样的孤儿，只是她知道她和小丫头的人生一定会不一样，小丫头比她幸运得多。
他总在没人的时候躺着或是坐着，想事或是发呆，无论他做什么，她能感到他的思绪总是飘得很远，目光也总是深邃，但有时又有迷茫。
这样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陆鱼在洞口生了火，这个位置是最好的，烟不会往洞里面去，只会沿着洞口的一边飘向天上。他把郭小曼移过去，放在火边，检查了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便起身出了洞。
时间来到下午，陆鱼灰头土脸回来，怀里揣了几个被鸟虫吃过的野果，没受伤的那只手拿着一个用竹子做成的水壶，这便是他全部的收获了。
陆鱼尴尬地将食物递过去，郭小曼笑着借过，先喝了一口水：“真甜！”
“那是，这可是正宗的山泉水，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可惜抓不到里面的鱼……”
郭小曼并不介意，挑了个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野果，将没被虫吃过的那一面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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