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认为林凡厌世，但从来没有想过原因，或许林凡这么消极是因为看穿了世界的可悲，看穿了一个人无法改变世界，所以才会变得如此消沉吧。他武功那么厉害，观点如此新奇，肯定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肯定能看穿世界。
就如他所言，大部分人不是同情弱者，而是害怕成为弱者，他们并不是站在弱者这边，而是保护自己的能量，同时拒绝帮助弱者。
因为帮助弱者的结果，很可能是自己也会变成弱者，而一旦成为弱者，就没有其他办法能爬起来了。
这就是现实，也是张义真正直视自己的瞬间，意识到自己假装是弱者，但其实比起那些真正的底层百姓，他这个秀才已经算不错了。而他却一味地让林凡帮忙，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帮助真正的弱者。
反思突如其来，张义一整天都没说话，在做重要的思考。
终于给嫂子送晚饭的时候，张义找嫂子说话了。“嫂子，我们在城外还有一片老宅，我想用老宅办个私塾，教孩子认字。”张义想了一天，认为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行，不但是转变自己对弱者的恐惧，同时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行为去改变林凡。
他知道空口白牙是没用的，但如果是行动的话，或许也能激发林凡的斗志。
柳烟看着张义的表情，发现小叔子确实是改变了很多，以前他根本不会考虑别人，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在圣贤书的世界里，虽然他的成绩很好，但和世界是脱节的。现在他愿意做点事情，她自然支持，所以说道：“这才是读书人，铁肩担道义，办私塾是好事，现在冷香楼还有点积蓄，就去做吧。”
柳烟毕竟是江湖人士，对钱财的看法和普通人还是不同的。如果是普通人家肯定不同意做这种不赚钱的生意，但在柳烟看来钱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其实也不需要多少钱，从林凡偷的六百两中拿出一半就够支撑一年了。至于剩下的钱，明年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柳烟也可以去卖药。
“谢谢嫂子。今天我和林凡谈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弱者只能自强，而我们得教会弱者自强。一个私塾是很有限的，但如果每个人都拒绝弱者，那世界不可能变得更好。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然后希望林凡也能受影响，也去做点什么。”不得不说张义确实是有才的人，而且行动力很强。
柳烟理解了小叔子的想法，虽然她不认为林凡会受到影响，不过这个想法是好的。“你去老家找九叔公商量，他肯定会同意的。”
办私塾当然是好事，没理由不同意。
不过张义可不是只招收能付学费的孩子，主要还是想要帮帮战争孤儿，教他们认字，甚至是教他们武艺。
张义想要改变些什么，就先从改变自己开始。
“我要办私塾。”张义和嫂子商量之后，又找到了冷香楼的员工，宣布了一下。
“办私塾是好事，可冷香楼有钱么？”李哥最担心的就是掌柜把钱花在其他地方，然后降低他们员工的工资。
“钱的方面不用担心，只是我想要收一些孤儿。”张义说道。
“东家，你好心自然可以，可是养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可得考虑清楚。”李哥得给张义泼冷水了，因为养孤儿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且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预防，他继续说道：“一旦开了头，别人说不定会把孩子不断送过来，东家，你能养多少个？这年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虽然没有到易子相食的地步，但养不起孩子，把孩子卖掉或者遗弃的事情很多，一旦他们知道掌柜好心，那他们就会把孩子都送过来，光是吃都能吃穷冷香楼。就现在冷淡的生意，东家你可要三思。”
这就是为什么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因为一旦开头做好事，那么就会有越来来越多的弱者来寻求帮助，到时候把冷香楼卖了都不够。
张义显然是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要求林凡去做好事，那么别人要求他去做好事不也很正常么？
林凡一直拒绝，估计也是担心求助者的得寸进尺。一旦自己也开始做好事，那么就会有别人得寸进尺，然后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
柳烟是江湖中人，她奉行的是但行好事不问前程，所以只要张义是为了做好事，哪怕是把冷香楼卖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李哥可不是江湖中人，他考虑的是柴米有盐，考虑的角度不一样，他可知道做好事可以，但就冷香楼现在的营业情况做好事就是自寻死路。
“东家，做好事是可以的，但得量力而行。”
林凡看着张义，心想他肯定是受到打击了吧。
确实很沉重，张义也没想到做好事还要面对这种挑战，还要面对钱的问题。本来想着林凡偷了几百两银子可以支撑一会儿，但如果真的有大量的人把孩子送到私塾，而他又不收学费，那肯定是无法长久的，光是吃都能吃穷他。
张义很失落，越发觉得现实很残酷了。
林凡心想确实残酷，所以他才理解总督，理解发展工业的残酷。国家和家庭是一样的，钱都是有作用的，想要工业化，就得凭空多出一份钱来。工业化的原始积累本来就很残酷，总督能做到这水平已经不错了。
看张义现在的表现，他就得想办法在有限的金钱下办好事，也得斤斤计较才行，就算有林凡的赃款可以不用原始积累，但长久的花费却不得不考虑。
想法很好，但张义也得考虑一下成本。他想到以前自己念私塾花费了很多钱，交了高昂的学费。如此一来，私塾才能运行下去，但这样一来就和帮助弱小的初衷相悖了。
如果直接收高昂的学费，就无法帮助弱者了。张义感觉绝望了，果然帮助弱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林凡是不是也看穿了这一切呢？他不由看向林凡的座位方向，发现林凡很平静，就知道他确实看穿了一切，知道做好事得面对的问题。
感觉很不好，张义觉得自己都要和林凡一样厌世了，难道自己的度也只是做冷香楼的掌柜，维持冷香楼的运行么？
自己的度也是这么渺小么？遇到了矛盾，林凡以往的话语都变得那么生动了，张义只感觉自己都要成为第二个林凡了。面对残酷的现实，除了束手无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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