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宝州，千枫城，城外山上有一破道观，颓垣败井，殿宇倒塌。瓦块已经不多的屋檐下，一只蜘蛛正在蛛网上，一动不动地趴着，试图捕捉同样有些干瘦的蚊虫，约半炷香后，不远处传来两声鸟叫，好似在嘲笑它，居然选择在这个地方安家。
庙里破草席上，一个衣着褴褛的少年，怀里抱着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儿，正神色温柔地问她：“小烟，病好了想吃什么？”
少年约莫十几岁，身穿一件脏灰麻衣，因常日修补，破麻衣上打满了花花绿绿的补丁。有些脏乱的头发下，犹如墨剑一样的眉毛时不时轻轻皱起，同样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动着对少女的关心。
“哥！我病好了想吃糖葫芦！”
褴褛少年温柔地点了点头：“好！等你痊愈后，我便带你去买糖葫芦！”
听见回答的少女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秀丽的小脸上满是开心，变得红润了几分，驱赶走了些患病的苍白，看着少年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
忽然虎牙一敛，好像想到了什么，小脸皱在了一起，低下头，语气有些地翼翼地问道：“那我病不好，哥哥是不是就可以晚些去从军了？”少女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新摘的棉花一样，让人升不起来一点拒绝的心思。
而少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少女的眼神带着不忍，心中想着若8年前没有发生“那些事”，怎会有如今的被迫离别，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面带愧色，叹了一口气，唉！
....
少年名叫“夏无趣”，玄州“安江”人，刚吵着吃糖葫芦的少女，是他的胞妹‘夏小烟’，八年前的一天上午，他一早就带着夏小烟山上掏鸟窝，因此躲过一劫。那天他俩回家时，还未走到村门口，就看见约五百身着赤色甲蔚的军士，一脸残忍地正在村内屠杀！直到村内再无项上有头之人，才败兴离去。
当时七岁的夏无趣，止了想要冲进去的少女，带着她在村外的草堆里躲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正午也没发现有军士回来，这才敢进村查看，此时村里其余四百多口人，尽皆成了没头的尸体。
单十未到的两个小孩，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地尸体，久久也不敢相信，最后枝头的几声乌鸦鸣叫声才把他俩惊醒，告诉他们这是真的。愣了好久过后，失魂落魄地找到自己家人的残躯，抱着父母的无头尸体，放声痛哭。
心里又暗叹一口气，夏无趣收起心中伤感，轻轻捏了一下夏小烟的小脸颊，眼睛里装满鼓励的说道：“别害怕，我从军过后也能经常回来看你和阿北，而且军属院比这儿可安全多了，还能天天吃饱肚子！再说你不是想跟着先生学医救人吗，先生每天都会去院儿里讲课的！”
少女听完并没有多少反应，侧了侧身，用小手环住了夏无趣的腰，显然还是，舍不得。。
看着眼眶有些红的夏小烟，少年很无奈，凶又凶不得，说也说不通，可咋办！他也很舍不得啊，紧了紧抱住少女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少女很伤心，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她知道哥哥是去给父母还有夏家村人报仇，身而为子，如何都应该去的，可另一方面，想着五岁的她和夏无趣逃命到花宝州至今，已经8年了，父母的模样已经很无情地在脑海里开始模糊，而哥哥的脸，已经占据了他记忆里的全部。换谁？能舍得？
“那你要多杀几个轩国军士，把我那份也杀了。”
“还有....“
“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死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夏无趣鼻子有些酸，声音有些发颤：“我发誓，一定不丢下你一个人”
“那拉钩”
“好，拉钩！”
杂草丛生的破道观里，阳光透过屋顶上的破瓦洒落而至，温和的照在这两个不大不小的身影身上，他们并肩靠在一起，用8年前彼此约定的方式在这立下誓言，这句誓言，叫“活着”。
”哥，阿北怎么还没有回来？“夏无趣哄了好久才哄好的少女，此刻有些担心去城里给她买药的阿北，好看的大眼睛下，还带着一些残留的泪痕，像个小花猫儿一样，正抬着手，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对夏无趣说：“我记得他正午便去的。”
夏无趣听完，皱了皱他的两道墨眉，小麦色的脸上带着一丝思索，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轻轻起身从草席上翻身下来，看着少女，轻声说道：“我去城里看一看。”摸了摸少女的头，帮她擦了擦眼角边的滋润，看着擦得挺干净了，这才抬起脚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感觉还是有些不放心，严着一张脸认真交待道：“若是听到什么响动声，就去后面的草坑里躲起来，等我回来”
少女听完乖巧的点点头，小虎牙再次冒了出来，睁着大眼睛脆生生地答到：“我的耳朵可灵了，你就放心吧！”
夏无趣满意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内，忽有残存的东风吹过，好似有些不舍这道陪伴它一个整冬的身影离开，有些急促。
.....
千枫城外
离城约十里处有座青山，山下有一条山路，弯弯曲曲，像一根带子似的，顺着山势朝山上破庙延伸而去。
一个身穿和夏无趣同款破麻衣的少年，正趴在山路上，拖着一条不知为何形状有些扭曲，还渗着血的右腿，在道上用力爬行。
只见这个少年，左手正撑着身子拼命朝前爬，而右手却死死捂住怀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很贵重的宝物一般。
身后的黄泥路上，有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殷红血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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