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长叹一声,面向李世民,道:“臣怎不知陛下与先皇后情深意笃,欲为先皇后大祭。
且不说此举有违礼制,臣所担忧,陛下常因思念先皇后而哀思不已,长久下去,若龙体有恙,如何得了?
再有,陛下一言一行,皆为子孙所效仿,陛下天纵之才,抑制心念尚且不易,倘若子孙不肖,岂非更要肆意纵情,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忽跪拜在地,朗声道:“陛下并非常人,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臣望陛下移情旁骛,克制哀思,楷模于后嗣,筑我大唐万年根基!”
众人此时才明白魏征的真实想法,或自叹不如,或满心愧疚,一同跪地,附议魏征。
李世民回想自己之前的言行,立时满心羞愧,忙上前扶起魏征,紧紧握住他双手,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很是感慨地道:“朕也只有在玄成面前能耍些小孩子脾气了!”
这一句话可非同小可,在什么人面前能耍小孩子脾气?其一是尊长,再有便是面对最信任之人。
李世民比魏征小十八岁,一向也是以敬重长辈的态度对待魏征,信任就不用说了,几乎言听计从。
作为臣子,被君主信任如此,远胜赏赐金银、高官,这已是无上的荣耀,周围有人流露出极为钦羡的神色。
魏征也激动得双手颤抖,老泪险些掉落下来,平日劝谏言辞凌厉,此时变得一阵阵语塞,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又道:“玄成放心,朕,朕尽量克制,至于祭祀皇后,便依礼制。”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道。
冯公公心头突突狂跳,心中大叫:“祭祀不能取消!”
为先皇后大祭,这可是救命最重要的一步,他快步绕到李世民等人前面,趴伏在地,拦阻去路。
颤声道:“陛下,老奴,老奴以为,先皇后祭典,应当,应当举行!”说时太过惊慌,语气语调几乎不受控制,忽高忽低。
他这可是明目张胆地干预政务了,以往侍奉皇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半分,可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许多。
众人听他语调极为惊恐,可偏偏还要这般干预政务,几乎同时心想:“此人难不成患了疯癫之症?”
李世民双眼微微一亮,而后又暗淡下来,代之以怒色。
冯公公知道自己说出这等话来,与找死无异,果不其然,他余光当中,已察觉到各人流露的愠怒之色。
他急忙续道:“老奴确是干政了,可老奴绝无私心,否则,也不敢在陛下和各位大臣面前这般放肆!”
他迅速擦了擦额头冷汗,忙又道:“陛下是千古第一明君,各位大臣又是千古第一忠臣,第一能臣,老奴说出缘由之后,陛下与各位大臣定能分辨老奴所言是忠是奸,若是觉得老奴有私心,老奴甘愿死罪!”
“说。”李世民沉声道。
“是!”冯公公应诺一声,紧绷的心弦稍松,随即说自己有三条理由。
其一,为先皇后祭祀,能解皇上哀思之苦,免伤龙体。
他这条理由简直言之无物,如同嚼蜡,而且还是魏征先前说过的,这根本不能成为众臣支持李世民违反礼制的理由。
实际上,杨政道给冯公公指导意见之时并没有这一条,这是他临时起意加上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皇上眉头紧皱,也明白过来,心中暗骂自己昏了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他急忙说第二条理由,先举例说,先皇后如何仁德,诸如为宦官求情,为一些大臣求情,尤其还为魏征求过情。
因而,祭祀先皇后,不仅仅为了皇家和群臣寄托哀思,更重要的,是弘扬先皇后美德于万民。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弘扬之下,万民必以先皇后为楷模,如此一来,民风向善。
尤其那些后生晚辈,对年代久远之事感触淡薄,若不经常弘扬,只怕他们会渐渐淡忘先皇后的仁德,更别提学习先皇后。
他说到此处,本想喘口气,不料却听得皇上有些焦急地催促道:“说下去!”。
他顿时感受到了众人的认同,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对杨政道是又佩服又妒恨,忙又说下一个理由。
他轻咳了一声,道:“老奴请陛下恩准,老奴想,想向魏公请教,当今朝廷要务为何。”
一些大臣听了,不禁双眼张大,心想冯公公真是愈发放肆了,竟直截了当地言及朝政。
他们为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如此情景,尤其听了冯公公之前的高见,心中很是认同,很想听听他还能说什么,一个个凝神注目。
李世民迟疑片刻,向魏征点了一下头。
魏征此时想的却是这个冯公公极为反常,也联想到杨政道,但究竟怎么回事,他想不清楚,索性听从陛下旨意,道:“当今要务,自然是均田制。”
他也不理会冯公公是否知道何为均田制,说完也不做解释。
冯公公又问其余大臣,众人也皆如魏征一般看法。
冯公公喉头耸动,咽了一大口唾液,鼓起勇气,道:“老奴以为,当今最要紧之事,是……是储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李世民那本来满是期待的脸上,顿时笼罩一层厚厚的阴云,你若谈论别事还好,竟敢议论储君,那可是皇子,将来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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