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夏天，队里小学的毕业考刚刚结束。孩子们考完后都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告别学习，对于这些乡下的小孩子们来说，真的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他们有的成群结队，三五为伴；有的行单影只；有的勾肩搭背。
顾安国，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和学习用具，这时坐在他身后的一个男生问他：“顾安国，你考得咋样？跟我对对答案呗。”
这是个身材偏瘦，皮肤泛着暗黄，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孩子，他眨着一双丹凤眼眨巴眨巴的看着顾安国。
“哎呀，我说方同学你不适合做那表情，别恶心我了。”顾安国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确实如他所说，方平安这人确实不适卖萌，丹凤眼就该显得霸气或者妩媚才对，卖萌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的矛盾。
“别说了，我们一起回家吧，到我家去，我给你对答案。”
“就知道你最好了，安国弟弟，哥哥太喜欢你。”方平安瞬间喜笑颜开，帮着顾安国收拾了东西，两人就一起回家去。
方平安家里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他爹是个瘫痪的，娘倒是彪悍能干，可是她再能干，家里没有劳动力，是没啥工分可以挣的。
光靠她一个人的工分要养活三个人，自然是有些吃力的，即便家里困难，他娘对他的学习还是很放在心上，鼓励他读书，希望他将来有本事，去做个城里人。
所以顾安国能理解方平安内心的忐忑不安，他怕考不好没学上，他娘说了考得好，就算是勒紧裤了腰带，也供他继续上学，要是考不好就趁早回家种田，减轻家里负担。
“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78.6。”
“我做对了，安国，我应该能考过吧？”方平安目光期待地看着这位学校有名的小学霸，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知道在成绩还没下来之前，他都无法安心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聪明的不像话的小男孩身上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他家吃饭从没吃饱过，从小到大他就没吃过几次肉。
看着顾安国幸福的长大，他很羡慕，村里人谁不知道顾安国爸爸是城里的工人，顾安国的奶奶特别疼他，全家只有他一个小孩子，要是自己能成为关国，那该有多好啊。
虽然方平安知道这不可能，但他还是羡慕顾安国，他知道光种田是没法过上好日子的。他妈种了一辈子地，没吃过一顿饱饭，所以现在唯一可以改变自己生活的，就是读书，读大学，考到大城市里，然后找个好工作，这样才能让爸妈摆脱现在的贫困。顾安国的爸爸初中毕业就能当上工人，如果自己考上大学一定可以过得比别人强。
顾安国鼓励的看着他，“对，我觉得你可以考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上学。”
“谢谢你啊，安国。”方平安激动得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看着方平安离去的样子，顾安国叹了口气，这是个有志气的人，至少比上辈子的他有志气，也比他能吃苦。
“安国，你个小孩叹什么气，跟个大人似的。”顾老妈看着儿子在那儿唉声叹气，绷着个小脸，一点唏嘘的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脸蛋。
顾安国翻了个白眼，默默的扯回了自己的脸蛋：“妈，你不懂，就像月亮不懂夜的黑，以后你就明白了。”
被拒绝的女人哈哈大笑，“你个小鬼，倒是精灵，去看你爷奶回来了没？”
夏菊花这两天忙着养猪的事，头都大了，现在大队允许每家养一头猪，原先是养两头猪，但是要上交一头。那时候夏菊花觉得不划算，养猪又费粮食又费力，就没养，现在却动心了。
上面说每家可以养一头猪，但不允许私下买卖，也不用上交，以前是队里那么多家一起分一头猪，现在要吃猪肉得自己养。
夏菊花觉得这个决定蛮好的，自己养自己吃，不占别人便宜，别人也占不到自己的便宜。以后能多吃肉，还可以给孩子们熬点骨头汤，多好啊！
只是队里不养猪，就意味着她原先养猪喂牛的工作做不了了，就那几头牛，哪用得了一天的天时间收拾。
家里人都劝她别干了，反正年纪大了，只是夏菊花担心不上自己不上工会影响家里的风评，这个年纪被人说偷懒不干活。
思来想去，她最后和大队长打了报告，几只牛只算半天工，原来的6个公分，这会子变成了3个公分。
下句话也不介意，这活儿轻轻省，她可以安心招呼家里，也是好事。反正她家不缺工分，多的是干活的。
队里那头老母猪刚好产了猪仔，夏菊花就用公分换了一只回来。
“老头子，你把猪圈搞好了没？”
顾老头吭哧吭哧的抱着小猪仔，老婆子老了他也舍不得让自个儿媳妇儿出力，把猪崽子放在自己怀里抱着。
“都弄好了，你发话，我可不敢耽搁，昨天晚上就给你搞好了。”
夏菊花满意地笑了笑，“还是老头子懂事，幸好咱儿子随你，取了个好媳妇回来，不然我哪有那么乖的大孙子可以抱。”
顾老头听了这话，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走走走，回去了，咱家孙子该回来了，孩子刚考完试，咱们今天给他做点好的吃。”
顾安国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抱着猪崽回来的爷奶，“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妈和婶子在准备做饭了。”
这两天因为队里家里养猪的事，夏菊花没空做饭，就把厨房钥匙暂时给了大儿媳，让她操持着。
“我去看看，今天来给你加个菜，庆祝我大孙子小学毕业了！”夏菊花到院子的前面的井边洗手，想去看看大儿媳她们准备做什么菜。
“老大媳妇儿，今天安国刚考完试儿，多做两道菜，你去后面捉只兔子来，老二媳妇，你把上次剩的腊肉也给拿出来煮煮。”
顾老妈正在淘米，刚把红薯切块放边上了，就听见自己婆婆在说话，她回头应了声：“妈回来了，要不咱把红薯和糙米煮成干饭，咱家院子里的白菜也熟了，摘点回来，加两个鸡蛋做个汤？”
“行，你俩忙吧，我得去把小猪给安顿好了，咱们家过年就靠这只猪了。”夏菊花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她把小猪崽放在猪舍里，再摸出两个不常用的木盆子，这两个木盆子都是顾老头没事儿的时候做的，正好用来放猪食。
现在还不到喂食的时候，她装了盆水放进去，又放了些猪草进去。她以前在队上专门负责养猪牛羊，所以家里人有空就帮她割猪草，省得她腰酸背疼。
现在自己家里养的猪，往后还得割猪草，麦跟叶子玉米叶子剁碎了也能当主食，夏菊花对这些心里有数，她养了半辈子的猪，都清楚。
望着猪舍里的猪，她觉得好像这一年都有了盼头，以后家里人割的这些猪草，就能喂自己的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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