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家鹿一头撞入了“不可能的迷宫”；孙源韩卢倒是顺顺利利地到达了戏班蜗居的院落——毕竟昨天来过。
韩卢拎着送礼用的牛奶轻叩门环，孙源则紧张地整了整衣领，手中的平板电脑不由地捏出了些许汗痕迹。
红门洞开，祁老那老迈而干练的身躯赫然伫立在二人面前：“嗯？你们是？”
孙源上前：“我是《初云杂谈》国学论坛的记者，昨天看到您在大戏楼的精彩表演，我站编辑赞叹有加，计划作一期京剧类的杂谈；为此我等想来采访您和您的各位高徒们……我叫孙源；这位是我的朋友韩卢。”
说着，孙源便将自己的明信片以及展示了论坛页面的平板电脑递给了祁老。祁老收了明信片，又拿着平板翻看两眼——上面全是些博物馆、书法类的精美照片和文章。怀着赞叹的神情，祁老点了点头：“进来吧。”
过了第一关，孙源小小的得意了一下——伪造网站这种事儿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干了。
就这样，孙源以记者采访的名义进入了戏班大院。心中回味着赵夜白给的“记忆面包”，盘算着如何跟祁老对答如流。
微风吹过院廊，只见大院正中的空地上，昨天孙源见到的弟子们中的四个正在扎马步。他们额头上流着豆大的汗珠，有的还在坚挺，有的坚持不住了，也只是“吔！吔！”的惨叫，未曾放弃或是跌倒。
一路上就听祁老叙着班里的旧：“戏班子过去啊……其实也没有太多好说的，就一个字儿，穷。再多就是练，吃苦。”祁老双手背在身后，和孙源、韩卢一起走过廊下，叹了口气，“班子的确风光过一段日子，但没过几年世道就变了，电视剧火起来，流行的东西慢慢就多了。有时候登台，唱了一半就会见着人离场，每次我心里都难受……”
说话间，祁老带着孙源他们拐进了院子左手的房间里。走进房间，可以见到两排略微破了皮但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黑皮沙发；一张玻璃板下塞满了老照片的木头茶几；最里面，则用一座古衣展示架赫然陈列着那套赤底金纹，坠有宝石的戏服。正是孙源心心念念的武圣战甲！
不过，孙源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戏服后安然落座。
就在孙源掏出平板准备开始问问题的时候，祁老却抢在前面先行发话：
“对了，我年老了记性不好，小孙你那位朋友是叫什么来着？”
“韩卢。”戌狗猫神应声答道。
“韩卢？韩卢……”嘀咕着，祁老便在孙源一脸呆滞地注视下，开始掏手机：“我怎么看你那么眼熟啊？你是不是经常上短视频啊？”
韩卢听完也愣了：“哈？”
说着，祁老打开了短视频收藏，展示给韩卢说道：“这个！《十个社区两班倒，天使一般的志愿者竟然是他！》这个视频，这上面是不是你？”
韩卢和孙源凑过去一看，竟然是韩卢在社区做志愿者时被不知道谁给拍了个正着，配上个土嗨音乐加上蒙太奇剪，把韩卢的俊脸展现得淋漓尽致如若天仙。
不光这个视频，祁老其余收藏的几个偷拍韩卢的视频都是如此，每个都有不下十万的点赞量。只不过白天的韩卢总是显得和蔼可亲，看见拍照还微笑致意；晚班的韩卢却总是一本正经，除了手头的工作和必要的交流以外不做任何事。
韩卢战战兢兢地说道：“是……是本人了。”
祁老的脸上肉眼可见地起了笑容，竟然是站起来握住了韩卢的手：“幸会幸会！我虽然也是快过了花甲，但做志愿者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年轻人我是一个都没见过呀！马亮！给这二位上茶！”
“您别……”孙源没能劝住祁老叫来弟子倒茶；韩卢也只能是“哈哈哈”地憨笑——那哪是自己两班倒啊，分明是晚上叫化外身出去干活的同时自己在家睡大觉咧！
见年轻的徒弟烧来了茶水，祁老探身拍了拍孙源的肩膀：“小孙，你有这等朋友可得好好照顾，别让他累坏了呀。”
孙源赶紧答应：“一定一定！”
祁老点了点头，不再拿着刚才的劲道，而是十分轻松地坐在了沙发上，对孙源说道：“你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们。”
这下孙源便知，祁老这是完全放松警惕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堆用来套近乎的“专业问题”，竟然没有韩卢靠社区工作攒下的万人脸熟来得有用。
孙源便将问题板划拉了几页，准备问点“有用的”。他向门外看了看——院中弟子的数量比昨天还要少。便问：“昨天上台演出的那几位，今天似乎不在院里，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吗？”
祁老便答：“哦，说是跟戏楼主管商量下一场演出的时间去了；过会儿回。”
“刻意回避了失踪的三个人的事儿吗……也正常。”孙源心说，随后继续问：“您戏班里，一共有多少个徒弟呀？”
祁老说：“能跟我上台演出的有七个，加上外面还在练的四个，一共有十……一个人。”只是他的语调和眼神都游离起来，让孙源快速看出了端倪——毕竟昨天踩过点。
孙源用慧神通光速扫视了一下玻璃板下的照片，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但我看跟您合过照的一共有十二个人。”
“啧……唉！”祁老顿时面露难色，但之前说的“一定告诉你们”又不好意思收回去，支吾了半天才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这个事情……你们不要拿到外面去说。”
孙源毕竟不是什么真记者，当场就将录音和笔记本收了起来：“当然。”
祁老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一张玻璃板上的照片——站在祁老左边微笑的，是一个眉眼狭长，穿着白色马褂而扎着小辫的年轻男子。
祁老说道：“这个人，叫杨清意。我是曾经的大徒弟……是个孤儿，那时候……应该十三四岁吧。因为偷钱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我就在这条街上捡到了他。”
“我看他身板还算硬朗，头脑也聪明，就想把他栽培起来，走唱戏这条路等长大了好歹能混口饭吃。”
孙源尝试引导出师徒的关系：“你救了他的命，他一定对你感恩戴德。”
祁老摇了摇头：“是……杨清意虽然敬我，但是太浮躁，太想着弄钱了。戏班重要的就是苦练，他没法十年如一日吃这种苦……就离开了。”
孙源“随口”一问：“那杨清意后来去了哪？”
祁老道：“你也知道，唱戏跟武功很多地方都是通的。这小子仗着十里八乡没人打得过他，四处去放高利贷。现在开了一家地下钱庄，自此之后我们就再无往来了。”
孙源用手肘捅了捅韩卢，韩卢便捏住了耳垂，将情报发往了化外身那里。
祁老说着，愈发的黯然神伤，轻轻搓了一把逐渐湿润的眼眶：“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说来也是我的错，我应该察觉得到他那副面相不是穷苦人的孩子……我记得他注视那些商厦的眼神，我记得他为我敬酒时说的那些话……我没法给他他想要的生活。”
孙源连忙探身安慰：“这不是您的错……人各有志。祁老，可以不用说这件事儿了。”
祁老点了点头，准备迎接其他的问题。
孙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目标上：“您放在这屋的戏服，是昨天您上台穿的那件吗？”
祁老正要回答，客厅的门却被敲响了。
“祁老，您在这吗？”门外有人问话。
“不好意思，应该是班子里的几个孩子。”祁老对孙源他们略作解释，转向门口，“进吧。”
门被推开，三名弟子走了进来。韩卢和孙源一眼就认出这是昨天在饭桌上和祁老呛声的弟子，还有敬酒被祁老吓了一跳的弟子，前者手里拎着两个礼盒，后者怀中抱着包装精美的罐子。
走进来的时候脚步略有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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