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平静的黑色油盆突然从中冒出一圈向外扩散的波纹，紧接着一圈又一圈慢慢地增加，然后冒出了水泡，一个、两个、三个…渐渐沸腾了起来。
公堂上宋焦寿的公然挑衅加上我无知的灭火行为全乱成了一团，站在一旁的官兵也围上来想帮忙，只见青火在宋家三口间跳窜却不见有任何的消减，反而却来越旺盛，短短瞬间，他们三人都被青火烧的大声嚎叫，叫的让人心惊胆颤。
“别闹了！”堂上的道祖平静地说了这句话，只见他手往他们三人身上一挥，青火即刻熄灭，道祖外衣的袖口上仅仅飘出几缕轻烟，稍纵即逝。
若不是他们三人被烧伤的地方还不断冒着白烟，大家会误以为刚才那场闹剧根本没发生过，来的太快，去得也快，只有他们跌坐在地发出的痛苦呻吟声能证实刚才的混乱是真的。
没等大家归回原处就听到公孙先生轻声说了句：“他们来了。”
我这才发现多了几道淡淡的白影子，像雾、像烟又像湿气凝聚的人形飘浮在空中。
“既然人都到齐了，张旨宁你可以将隐情仔细道来，本官定会公允评断，若只想狡辩，本官也绝不留情面。”
黑面官的话一说完，两旁的官兵就将手中的棍棒敲击地面三声以示警告，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声响让人心神一震，我又被吓到了。
老房东还是面不改色地凝视着眼前被火烧伤的三人，没有立即回应黑面官的问话，慢慢地将那老迈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思绪回到很久以前，许久，他才缓缓张口道出当年与宋氏一家三口的陈年往事…
“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一个骗吃骗喝的道士收养，从小我就跟着养父在各个庙里行走，我的养父是个江湖骗子对道术仅懂得一点皮毛，但我对道术却很有天分，在庙里遇到有缘的道士，只要愿意教我道法，我大都是听完就会，符咒更是看一眼就能随笔画出，我的养父看上我的天份给我找了个很厉害的师父，正式的开始学习正统道术，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师父就没本事可以教我，他将祖传的天书传授给我，希望我能将它发扬光大，于是我自学后还无师自通了一些阴阳之术，靠着这些本事养活我和我的养父。
我养父虽然是个骗子，对我却是真心诚意，我不想利用法术骗人钱财，他也没逼我，我只安分地赚该赚的钱，我们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心安理得。
我在十六岁那年遇见我的妻子，在我努力追求之下，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十八岁那年我当了父亲，为了给我妻子更稳定的生活，我决定北上工作，我们约定三年后，不论我能不能赚大钱都会回到他们身边一起陪孩子长大。
这时，我的养父为了不给我添麻烦，也决定继续他原本自由流浪的生活，在各地庙中游走，还是利用道士的身份骗吃骗喝，不过他答应我不做伤害别人损阴德的事。
上了北城，没读过什么书的我只找到一些体力活，但工资跟农村相比还算不错，为了省钱，我跟工地的朋友一起租了间房，那时朋友迷上赌博又因为别人出老千欠了一屁股债，我一时不忍心用奇门遁甲帮了他，本以为对方耍赖在先，他不仁我不义，我也不用良心不安，怎知一切都被在场的宋杰之看在眼里。
他处心积虑跟我套交情，骗我住进他们家跟我称兄道弟，那时我已经北上一年多还是一事无成，心里有些焦躁不安，宋杰之和李丽一起教唆我与他们联手去赌场挣钱，我一时鬼迷心答应跟他们合作。
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赢遍北城各大地下赌场，我觉得赢够了钱，想收手不干回乡下去找我老婆孩子，但他们很贪心不肯收手，我的心意已定，他们表面上不敢跟我决裂，却没料到他们竟会在背后算计我。
要不是他们的手段太狠、太绝，我也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老房东的最后一句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坐在他身旁的我能感受到他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怒火，我忍不住想远离他，刚才他一下子就让宋焦寿的手着火那一幕吓到我了，我有点替我自己感到担心，怕无辜受到怒火波及。
“他们是如何算计你？你又是如何发现他们的算计？”黑面官对老房东提问，语气稍稍缓和，不像先前那样严厉。
老房东望着眼前仍坐在地上，正恶狠狠怒瞪着他的三个人，嘴角微微抖动接着说：“当年我为了让妻子过好一点的日子才会选择北上讨生活，每月所赚的钱扣除房租和基本生活费之外我全寄给妻子，有一次我有事请李丽帮我寄钱回家，之后，李丽都主动请樱帮我寄钱，我也没怀疑过她，在我的心里我早将宋杰之当成兄弟，把他们一家人当成亲人。
自从我跟他们合作以后我就没有收到过妻子的信件，没有妻子的消息让我有点不安，好几次我想回家一趟看看妻子，但总被宋杰之和李丽借口有事请我帮忙，一再错过，我没有察觉他们阻拦我回家的心思，但是他们贪得无厌的野心让我越来越厌烦，虽然赌场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用奇门遁甲骗赌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我劝他们收手了几次，渐渐彼此有了争执，但他们总有办法让我心软。
好不容易等到年关将至，我决心要回家过年，上街购买要带回去的礼物，恰巧遇到同乡邻居黑狗，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被他几句话给冷冷浇熄，他一见我就骂我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猪狗不如，我被他骂的莫名其妙，当街抓着他要他说个清楚，这才从他口中得知我如何薄情寡义。
他骂我大半年都没寄钱回家，家里的米缸早已见底，我妻子好强不肯向邻居求助，但又遇上我儿子染上重病急需就医，她给我寄信打电话都得不到我的回应，结果那位医生看上我妻子，要求我妻子陪她一夜就免费给我儿子看病，我妻子为了孩子忍辱答应，岂料命运弄人，第二天我的孩子因高烧太久延误就医死了，当我妻子受辱回家见到孩子冰冷的尸体，激动之下上吊自杀…”
说到这里，老房东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沿着那张老的不能再老的脸庞上的皱褶，一层一层慢慢往下滑落，彷佛他的悲伤正一层一层的堆叠…
现场鸦雀无声，这个故事很悲伤，也很无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我的脸早已泪流满面。
他停顿了几秒平复心情后，接着说：“我不敢相信黑狗说的，于是我立马冲到火车站买了票回家，回到家已经午夜时分，我站在家门口望着屋内一片漆黑，我的心很痛，那一刻我就知道黑狗说的是真的，因为我看到妻子的鬼魂抱着孩子在家门口等我，见到我后，她没有怪我，反而流着泪跟我………说…对…不起…”
老房东全身颤抖，因气愤而紧握的双手青筋浮现，坐在他身旁的我忍不住伸手将他的手握住，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他的手很冰凉，我想他此刻的心应该也很冰凉。
老房东抬头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没有惯有的锐利反而多了一丝的温柔，我呆呆地看着他，想笑着安慰他却无法挤出一个字，他的故事太悲伤，我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
“那一夜我跟我的妻子团圆了，只是人鬼殊途，我再也无法拥抱他们，无法信守承诺跟她白头偕老，看我儿子长大成人。天亮前我强忍心痛，替他们俩做了简单的法事送走他们，然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坐车回去，我骗宋杰之说我找到新的赌场去探虚实才会一夜未归，贪心的他没有怀疑反而开心地问我何时动手，我一方面跟他商量对策，一方面暗中调真相，我请黑狗帮我，黑狗调查到李丽私下将我寄回家的钱独吞，并没有帮我寄给妻子，而我妻子寄给我的信件和电话全被宋杰之给拦截，因为他怕我回乡下不再帮他赚钱，我妻子的命就是他们夫妻俩害死的。”
老房东怒指着跌坐在地的宋杰之和李丽，他们却大声喊冤，不断对着黑面官磕头，强调他们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还辩称老房东的妻子是自杀，儿子是病死的，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的辩解引来我的怒火，我从没遇过如此黑心的人，当初在梦中看到他们被老房东残忍杀害，我还觉得他们可怜，现在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反而多少能体会老房东的心情。
黑面官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接着问老房东既然认为他妻子的死跟宋杰之夫妇有关，为何牵连宋焦寿？连他也残忍害死，不肯放过他？毕竟他还年轻，他父母做的坏事不该牵连到他身上。
“哼！谁说他无辜，他才是最恶毒的那个！”
老房东的话刚说完，原本痛的躺在地上喘息的宋焦寿腾地弹坐起身，满脸惊恐地望着老房东，颤抖地说：“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
老房东怒火中烧，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望着老房东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我心想宋焦寿这个年轻人到底对老房东做了什么残忍的事，让他如此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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