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房胡同。
118号。
这是一处民国年间建起的老宅院。
地段极好。
东临前海、望北边是后海。
与恭王府也只有一条街之隔。
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四九城，也属于最顶尖的那一片。
此刻。
天色尚早。
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孩儿，正半蹲在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跟前。
应该是刚起来不久。
一头长发散在脑后，精致的五官间，多了几分慵懒和妩媚。
而她身前的老太，虽然已经七八十岁，但肌肤白皙，几乎见不到半点皱褶。
穿着一件旗袍，气态雍容华贵。
不过眼神柔和中带着一丝锐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奶奶，您就让我出去嘛。”
“什刹海的芍药都开了，我想去看看。”
“整天待在家里，多闷呀。”
女孩儿嘟着嘴，轻轻摇晃着老太的臂弯。
“女孩子哪有天天在外面瞎逛的，这些天都不知道着家了。”
老太太手里握着一串小叶紫檀串珠，眼都没抬，只是轻声道。
“哪有，奶奶，我就是想去赏花，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女孩儿脸上写着委屈，嘟嚷着为自己辩解。
“那最后一次？”
“啊……”
听到奶奶这话。
霍秀秀眸子里顿时飞起一道亮色。
起身在老太太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奶奶。”
说完，人已经敛着裙子，往屋内跑去。
见到这一幕。
霍仙姑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就是生到现在。
在她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
十六岁的她，便坐上了霍家女主人的位置。
不过，正是因为自己吃过苦。
她才不想让孙女也走上自己的老路。
趁着现在她还能动弹。
镇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人。
为孙女铺好路。
至于现在，该玩就玩，真坐到了她这个位置，恐怕就没时间和现在一样了。
……
换过衣服。
画了个淡妆。
霍秀秀便匆匆出门。
不过去的却不是什刹海的方向。
而是琉璃厂。
今天是她和许牧约定取货的时间。
虽然那天在店里，见识过那个年轻人的造假功底。
但蛇眉铜鱼毕竟所涉太大。
她也没有太多信心。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抵达琉璃厂，穿过长长的东街时。
远远的，正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正捧着一杯豆浆慢悠悠的喝着。
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份包子。
和几个店主打着招呼，闲聊些什么。
见到这一幕。
霍秀秀忽然停了下脚步。
她出身在大家族里。
自小就受到各种各样的规矩约束。
很少能够体会到有着如此浓郁市井烟火气的生活。
“来了？”
目送金玉斋掌柜的远去。
许牧忽然看到远处一家古董铺子招牌下，站着的少女倩影。
不禁伸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也就刚到。”
被发现自己，霍秀秀心里头一时间不禁有些羞赧。
下意识伸手拢了下鬓角垂下的长发。
等走到听雨斋门前时。
许牧已经开了门。
顺手将那份早餐递了过去。
“知道你今天要来取货，怕你着急没赶上吃饭，顺便帮你买了一份。”
“啊……谢谢。”
霍秀秀确实没想到许牧竟然帮自己也带了早餐。
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喜。
“你慢慢吃，不着急。”
请她进了店里。
许牧摘下木牌，又将窗户支起。
随后才提着水壶，走到后院的石阶上，一边欣赏着那盆朱砂判，一边悠闲的浇着水。
“朱砂判呀？”
嘴里哼着当下的流行歌曲。
将花盆清理干净后。
许牧正要起身。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
“你认识？”
许牧回过头。
正好迎上一双晶莹如玉般的眸子。
“认识呀，本来还打算今天去什刹海赏花的。”
“不过就算是那，好像也很少能见到这么漂亮的朱砂判。”
霍秀秀认真的点了点头。
“平时店里闲着无聊，总得培养点兴趣爱好嘛。”
见到她眼神里那抹雀跃。
许牧笑了笑。
“对了，那枚铜鱼已经做好了，东西在二楼，要不要跟我上去？”
放下水壶。
许牧也怕耽误了她的正事。
指了指一旁的楼梯。
霍秀秀自然没有拒绝，背着手，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二楼的书房。
这里算是许牧给自己留的一点小世界。
平时就算打扫。
也都是他亲力亲为。
造假技艺比较隐晦也是一方面。
进门之后，霍秀秀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虽然平时只有许牧一个人，但书房收拾的一尘不染。
地上铺着一层草席。
墙上则是挂着几幅画。
“唐伯虎……不对，这些都是你画的？”
霍秀秀目光一顿，忽然反应过来。
那些画虽然临摹的以假乱真，宛若真迹。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和唐伯虎那种炉火纯青的画技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微稚嫩。
“对，可惜找不到真正老的纸……”
许牧叹了口气。
就这幅仕女图所用的纸，都是他花费了不少心思才从琉璃厂里搜寻来的。
民国年间的库存。
“画工不错，回头可以送你几张。”
越是深入了解，霍秀秀越发觉得，这个听雨斋的老板，身上藏着太多的光点。
“那敢情好，正愁找不到材料。”
许牧打蛇随棍上。
毕竟是霍家下一代女主人。
几张老的宣纸，对她来说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喏，看看。”
说话间，他已经从一方盒子里，拿出一枚蛇眉铜鱼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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