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韩阳困了，很想睡觉，小宁子在前面拿着灯笼开路，没坐轿子，那些人还是那样，见到他就要说一连串请安的话，他总是不喜欢走到哪都被请安的，当一行丫鬟在钦阳殿门前见了他，少不得又齐齐屈身，才开了个头就被掐断了，他一挥手把他们招起来：“起来起来，不用说了。该忙什么就去吧。”丫鬟们就低着头，无声地又行一礼，由领头的宫女带着走了。他又跟小宁子感叹：“不是前两天才好些，今日又客气上了。”
这话说得孩子气，连小宁子都不禁露了个微笑，刚想和主子说上两句，陈韩阳一拐身就进了钦阳殿，小宁子心里一惊，脸上的笑都凝在了脸上忘了收。主子走得义无反顾，他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就跟上了。
正好要放下衣服，他看到没打灯，心里疑惑：“一支烛没给我点吗？”突地便心生警惕。小宁子就在门外守着，陈韩阳边于是连怕也不怕，他自己打亮了烛台，看到有人影在床前，还保持着往下脱外衣的动作，回头惊惑地看着他，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把烛台放回了桌上，道：“你怎么没走啊。也没人来告诉我......挺晚了，我备车轿送你回府。不然咱俩又要挨太傅......不，只有小爷又要挨骂了。”
但是天色真晚了，“在这凑合吧。我明天跟太傅说就是了。”他脱了衣服自顾自地迈上床。
付尧忽地仿佛周围地一切都小了，虚化了，静声了，只有刚才的两句话是实在的，烛火是实在的，如果不是陈韩阳没有凭空消失，他以为有朝一日自己发烧烧出来了幻觉。
他愣了很半天，看着几秒入睡的陈韩阳，轻轻躺在外侧。眼睛闭了很久，终究没有睡着。陈韩阳说的每句话他都听懂了，他只是不知道，陈韩阳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毫不稳重的语调，熟稔直率，就好像他们还要好着那样，一如当时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
陈韩阳困糊涂了大概，只是整个钦阳殿，没有人会质疑他的，那么在钦阳宫内的付尧，也不能例外。付尧平生，和人同寝两回，一回和现在的陈韩阳，一回和两年前的陈韩阳。
两年前的同寝，并不是愉快的事情。一直吐槽酒水多苦多难喝的陈韩阳，一定喝了很多很多酒，毫不讲理地把他睡了。昔日的好兄弟再也拼不成当年的模样，打死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们以前，真的是非常好的挚友。
付尧甚至知道他恨自己，所以一整个晚上都让自己很疼，身上全是伤口。他知道陈韩阳心里太累了太苦了太痛了，所以近乎虐待的冒犯，都一一受下了。
付尧第二天惊醒，旁边就空了，陈韩阳没有说告辞的话，却从此再不踏步钦阳殿。其实他们离得很近，无论是住处还是生活。钦阳殿和养心殿，很近的。陈韩阳也没有禁足过他的去处，无论是御花园还是瑶台池。
但是他们太没有缘分了，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六百九十多天，他们没有缘分见过一面。直到今天他自己回了钦阳殿。时隔两年。
今天就像一个很突然的梦。陈韩阳忽然长成大人了——其实两年前他也就长成这样，只是他们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三年。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导致和之前的记忆几乎割裂开，付尧的记忆里陈韩阳的样子几乎停留在十九岁。三年又两年，陈韩阳今年二十四岁，登基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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