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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遥 眉间锁红尘 第十三章 又见故人了

次日,青衣打算今夜必须再去探访一次御书房,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玉净瓶,找偏院的事以后再说。已是深秋时节,桂花的花期已到,微冷的轻风夹带着丝丝桂花的香气,整个丹霞殿都迷漫在一片氤氲香气当中,今日王后的心情似有不佳,她命人在桂花树下置了茶几方凳,案上放着一把琵琶。入秋微凉,宫娥贴心的给王后披上斗篷,桂花的香味其实很浓,闻得久了,头几乎有点晕,相比之下,青衣还是喜欢梨花的那种清新沁人的芳甜。

王后来了点兴致,手持琵琶弹了一曲,这秋意渐浓,桂花飘香。琴声悠悠,道不尽的相思离别,在这指尖下缓缓流淌着。一曲罢,两行清泪却是蜿蜒而下,让人看了都为之动容。

“今日本宫有点失礼了!”王后苦涩的笑了一下,把琵琶递给青衣,顺手捻起一朵桂花,道:“每逢桂花飘香的日子,本宫便特别想家,这曲是本宫家乡的曲子,唤着《离乡愁》。常说离家是一种无奈,而思念则是一种痛苦,可本宫觉得,得不到,却又偏偏怀着一种妄想,那更是让人痛彻心扉。”说罢,那朵桂花从她手中飘落,一抹明黄随风散去。

青衣上前作了一揖,说道:“王后可是想念故乡了?”。说实在话,她也想母亲了,想起那片她可肆无忌惮,奔跑撒野的梨林了,那时候她和母亲相依相偎,穿梭在那漫天花雨之下,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青衣黯然神伤,落寞的说道:“我也想我母亲了,我家门前是一大片梨林,每逢春暖花开之际,我和母亲便会做好这梨花酿,埋在梨花树下,待来年再挖出来,配上新做的梨花糕,我母亲很会跳舞,我抚琴,春天细雨朦胧,母亲也不在乎,尽情的舞动着,任凭那细雨洒于母亲的鬓发上,但是…”,青衣强忍着眼泪,她曾一度认为,母亲如今魂飞魄散,很大的程度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她既愧疚,又后悔,如果她拿不到玉净瓶,结果会怎样呢?母亲可能就永远的离开了。

“那你的家在何处?如你想她,本宫可准你回去看望你的母亲的。”王后拍了拍青衣的手,脸带歉意。

青衣受宠若惊的看着王后,真是善解人意哪,她真不明白,像王后这样玉洁冰清,举止娴雅的美人,荆南王怎么会不喜欢呢?青衣手抚琴弦,眉头紧蹙,想到如果玉净瓶到手,她便可以救母亲了,便满怀希望道:“离别虽是一种忧伤,但是如果满怀着期盼,因为有着希望,所以,离别也不那么痛苦了。”

王后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琴师会这样诠释离别,颇感怜惜的说道:“想家想母亲的话,便回去,无妨!”

青衣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似的说:“不,不,刚刚我觉得王后所弹的《离乡愁》妙是妙,可我觉得这里面可以稍微改一改,可有另一番味道。”

“你就听了一遍,还能改?”王后惊讶了,在这皇宫中,就连宫廷首席乐师也不敢这样鲁莽的回答。

“奴婢也是试着改改,不如您听听,”,青衣抱起琵琶,她的确很擅长乐器,曲调稍加改动,却是另一番曲风,所谓““细捻轻拢,转轴拨弦,曲调含情”,她弹得确实行云流水,奔放自如,让人不禁置身其中,虽是满腔的忧伤与惆怅,却又是夹带着一丝痛苦的幸福和期盼,这里面不仅仅是相思,更让人有一种对他日美好的向往。

王后不得不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另眼相看了,她没想到她悟性这么高,说改就改,说弹就弹,太聪明了,这小姑娘。

“王后可是想家了?”,丹霞殿里忽然响起了荆南王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专注于弹琴的青衣吓了一大跳,砰的弹错了一个音,丹霞殿里的人立刻乌央央的跪了一大片,原来是荆南王,青衣赶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天知道她弹的这种多愁善感的曲调会不会被责罚。

“每逢入秋,你便是这副模样,所以,今天本君给你个惊喜!”,荆南王扶起王后,顺带掖了掖斗篷的领口,“入秋凉,注意点!”。他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东西,可王后不知道为何,躲开了,两人相对无言站了片刻,秋风瑟瑟,王后忍不住身子颤抖了下,荆南王赶忙牵着她坐下了,一旁的宫娥见状赶忙备热茶去了。

荆南王不常来,除了王后生辰那天,青衣也未曾与荆南王碰过面,这宫里传言,王后并不得荆南王的心意,她是邻国和亲嫁过来的公主,是政治联姻,当初封的王后也是迫于压力才立的,换言之,王后是拿来供着的,不一定每个人都拿她当王后来恭敬的,她也注定不会得王君宠爱,可青衣今日看荆南王的行为,也未必无情,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只是她不明白,有情,为何又这般藏着掖着呢?

“表哥!”王后忽然对着一人惊喜喊道。

怪不得荆南王说是惊喜,这深宫当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见到自己的亲人,青衣不由得打量起跟前的这个人来了,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王后长得如此美丽,这表哥也是长得清雅隽秀,丰神俊朗的,不过,这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王后最近可好?”那人行了一礼,声音颇为浑厚深沉。

这不说话不打紧,话一出口,青衣身子都震了,这声音她太熟悉了,下意识般的,她立马垂下头,脑袋立刻有多低就放多低,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这,这不可能,可是眼角瞥到的那身白色的长袍,颀长的身形,昨晚她好像模模糊糊也看了几眼那人的长相,轮廓分明的脸庞,分明是同一人。

“许久不见表哥了,还是这般风流倜傥,我母亲身体还康健不?……”王后喜得眼泪几乎出来了。

“王后放心,姨母一切都好!”

这声音跟昨晚的一模一样,“完了,完了!”青衣的冷汗都飙出来了,腿软得几乎要跌倒在地了,旁边的宫娥还以为她刚刚跪得久了,膝头麻木,站不稳,忙捞了她一把。

按往日惯例,王君驾临,必定会有宫人提前过来通知的,并不会像今日这般突然来访的,今日王君这么贴心找来王后的亲人,丹霞宫的宫人们都在暗暗欢喜王后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一众宫人心里都为王后欢喜雀跃,忙不迭的按吩咐各忙各的去,青衣也如获大赦似的赶忙抱起琴,低头掩面的准备离去。

“乐师,你留下!”荆南王的话让青衣心都灰了。她啪的又跪下来了,心里暗暗叫苦。

“你这奴婢,怕什么,我又不罚你,”荆南王呵呵笑道,“方才你那首曲子改得不错,往常王后弹的曲子总是忧思忡忡,你这番改动倒是有另一番滋味,王后总郁郁寡欢,也该改改了,应常常听听一些欢畅灵动的曲子,你可记住了?”

青衣诺诺的应道,但一直都不敢抬头。“青衣,你一直低着头做什么?”王后笑道:“你可知刚刚那首《离乡愁》是谁做的呀?”

“谁?”青衣的声音如蚊呐一般,她才不关心是谁做的曲呢,她现在唯一想的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谁做的曲子呀?”荆南王倒是来了兴致。

“王君,是臣妾表哥做的曲子!”王后盈盈一揖,笑吟吟地说。

“想不到闻煜竟有如此才情,那刚刚乐师把你的曲子给改了,改得如何?”荆南王对青衣摆了摆手,让她站起来。

“改得不错,王后宫里的人,自然个个都是极好的。”那个叫闻煜的人慢条斯理道。

青衣的眼睛一直看着脚尖,感觉这时间怎么这么难熬,手中的汗渍都蹭得琴把滑腻腻的。“古话说的伯牙与子期,世上知音难求,这个小乐师也倒是懂你,闻煜,要不让王后把乐师赐予你,如何?”

青衣的手顿时一滑,琵琶脱手而落,几乎要砸到脚了,幸得那闻煜眼疾手快,大手一捞,捉住了琴,青衣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头立刻便抬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愕住了,那闻煜似笑非笑的看着青衣,其他宫娥看着青衣的表情,就当是青衣是喜昏了头,连话都不会说了,王后的亲戚也是皇亲国戚,况且这个表哥长得又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的,能伺候跟前,即便是做个侍妾也是福分。

青衣的脑袋快速的转了起来,这个妖精怎么出来就是王后的表哥了,王后是个凡人,怎的来了一个妖精的表哥。

“乐师,你可愿意?”荆南王笑问。

青衣这才反应过来,扑扑的磕了好几头,嘴里语无伦次道:“别,别,别,别赶我走,奴婢愿做牛做马永远服侍王后娘娘,王后娘娘千万不要赶我走呀!”她不管这个闻煜突然冒出来是什么目的,可她的目的很明确,她要的是玉净瓶,好不容易才进了宫,有稍稍线索,怎么可能这样便被“踢出去”。青衣极尽自己的悲伤哀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任谁看到都认为这是个忠心耿耿、眷念旧主的义仆。

王后都被逗乐了,“王君在逗你呢!”。青衣这才看清楚荆南王那抹戏谑的表情,青衣如获大赦般的松了一大口气,这人吓妖真要命,吓得她一身汗水淋淋,可那闻煜就在一边站着,仿佛看戏一般,与自己没什么关系,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呵呵,表哥,看来你的魅力还不足以让我的乐师心甘情愿跟你走呢。”王后笑得俏脸绯红,她很少这样开怀,她本是个美人,因激动脸色如抹了层胭脂一般,娇俏动人,荆南王一时间竟晃了神。

青衣连忙行了个礼,仓促的逃跑了。一众人只当她害羞面皮薄,也不拦她,青衣只听得荆南王还在揶揄道这乐师虽然长得不出色,可性子沉稳,熟音律,人又聪慧,说那闻煜别错过了,青衣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掉地,连滚带爬般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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