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年。
史称，建安二年。
此时，天子东迁，帝都偏移许昌。
四百年大汉王权土崩瓦解，旁落于曹氏宅邸。
同年正月，淮南袁术在寿春称帝，设公卿百官，依天子礼郊祀天地，成为汉末乱世唯二称帝之人。
二月。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时任司空，权霸一时的曹操。
在宛城那片大地上，领略了刻骨铭心的败绩。
因为一个女人，其下大将典韦，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尽皆埋骨淯水河畔。
数万兖州军，引残旗狼狈而回。
这一战，令他成为天下诸侯餐前饭后的笑谈。
许昌。
外城东街。
熙来攘往，人影错落。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州郡的商贩，里面充斥着各大诸侯派遣而来的细作，亦有从长安，扶风等地逃难而来的灾民。
人群中。
依稀能看到不少甲士。
他们神情严峻，持着长戈来回巡视。
似乎，在提醒百姓，商贾，许昌时乱世中的帝都禁地，任何人不得在此肆意妄为。
临街之地。
一间医铺门可罗雀。
“汉末乱世。”
“还真是人如草芥。”
孟川坐在诊台前，看着行人匆匆的街道叹息。
两世为人。
前世如云烟般消散。
这一世，纵然背靠扶风孟氏。
可在绝对霸权之下，还是如同蝼蚁。
曾经执掌长安的董卓，名噪一时的李郭二人，亦或者如今盘踞中原称雄的曹操，都非他可以企及的存在。
所以，只能靠着前世所学苟活，等候一个崛起的时机。
“牧之。”
这时，一个青衫少年打断了他的遐想。
“孝直！”
孟川咧嘴一笑。
扶风法正，法孝直。
这可是能扛起奇谋大旗的谋主之才啊。
“牧之。”
“来许昌近半年了。”
法正眼中多了几分无奈与蹉跎。
孟川，孟牧之。
扶风孟氏最核心，最璀璨的少年家主。
自三辅大旱以来，便施药散粮，援助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为世人所称道，却最终不得不逃难来许昌。
或许。
若是没有孟川劝说。
他和孟达早已前往益州，依靠刘璋而避祸了吧。
“不急。”
“沟壑在胸，时机在我。”
孟川摇了摇头，神态颇为轻松。
落脚许昌小半年，他虽然还未见到曹操，但已经和其麾下的谋主郭奉孝成了至交。
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将众人拉上曹魏大业的帆船。
“嗯。”
法正点了点头。
“东城神医。”
“你便是扶风孟牧之？”
突兀，一个身高七尺，面容算不上刚毅，但举手投足间便带着上位者气息的中年人踏入店铺。
其身后，跟着腰悬宝剑的壮士。
“当不得。”
“擅长点医术。”
孟川眸子顿时一亮。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看出二人身上都是上等蚕丝织造的锦衣，这种富翁豪强，可是很少来外城这种混乱之地。
“看病。”
中年人掀袍坐在诊台前。
孟川放下脉枕，莞尔一笑道：“医术一道，望闻问切不可或缺，先生若是看病，还请详细述说病症。”
“头痛。”
中年人惜字如金道。
“嗯。”
孟川眉头紧皱，没有丝毫不悦，搭脉道：“发作时，是否宛若刀割，目眩神迷，而不能视听？”
“不错。”
中年人眸子一亮。
其身后，佩剑汉子连忙问道：“孟神医，是何病症？”
“呼。”
孟川凝重不减，再度问道：“先生这几日可有跌撞，或者从高处坠落的情况发生？”
“坠马可算？”
中年人瞳孔紧缩。
恍若，又回到了淯水河畔那一夜。
月光洒落，淯水激岸，张绣披着银光，站在河堤上张臂挽弓，箭矢如同流光般洞穿了神骏绝影，将他甩落下来。
那一夜。
他失去的不只是猛将典韦，长子曹昂。
同时，还落下了头痛欲裂的病症，故而领着曹仁暗中来外城看病。
毕竟，东城神医，可是连郭嘉都为之赞赏的存在。
“不好说。”
孟川收起脉枕，神情严肃道：“头为诸阳交汇之处，故而极为脆弱，若是在下没有判断错，应该是风涎。”
“何意？”
曹操眸子一沉。
孟川解释道：“头部脆弱，先生坠马之后收到了撞击，颅内出血，不过月余没有重伤，应该问题不算太大，不过气血凝块，堵塞了血路，必须要通过开颅手术才能痊愈，不然久被疾病所累，难以长寿。”
“混账。”
曹仁呲牙欲裂的怒吼一声。
“噤声！”
曹操面容冷厉，淡然道：“先生言头部乃人之中枢，剖开头颅不就死了吗？”
“不错。”
孟川叹道：“若是辅以麻沸散，我有一成几率能够取出血块！”
“多谢。”
曹操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随手丢下一锭马蹄金，神情阴翳的走出医铺。
“主公。”
曹仁追出医铺，低声道：“此人庸才，没有奉孝先生说的那么神，我们再找医师诊治。”
“不必了。”
“我自有决断。”
曹操回身凝望医铺，冷声道：“孟牧之出身扶风孟氏，在三辅颇有善名，外城也有偌大的名望，今夜宵禁之后，你亲自领近侍前来清肃。”
“啊？”
曹仁登时一愣。
曹操饱含杀机道：“外城鱼龙混杂，各大诸侯的细作如过江之鲫，若是我病灶一事传出，整个兖州将迎来天崩之劫。”
“喏。”
曹仁躬身应喝。
曹操是兖州的天，更是曹氏与夏侯氏的雄主。
如果今天孟川的诊断传出去，别说四方环伺的诸侯攻伐，就是朝内文武也会第一时间逆反司空府。
那时，兖州必定掀起一片战火。
故而，不管孟川与医铺中人是否无辜。
为了曹氏霸业，他都得肃清所有人，将这件事烂在外城。
“回府议事。”
曹操整了整衣衫，走向许昌内城。
此刻，他将狡诈，多疑，狠辣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诚如其格世名言。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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