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残骸拔地而起,从支离破碎的肉躯中长出新的肉体,浑身没有皮肤,呈现鲜红,本来被斩断三臂,此时又长出四臂,左侧三臂相互纠缠,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只新的手。
右侧两臂也缠绕起来,只是从手腕处分开,仍然是两只手,一手变成大嘴,一排排层层套叠的尖牙利齿不规则的疯长出来,另一手掌变成一颗巨大的人头,仔细一看,这颗大人头由数十人的肢体拼合而成。
躯干中央,至右肩到左侧腰间之间的位置斜着长出一颗眼睛,直勾勾盯着费洛斯。没有双腿,腰间以下是一排排,十几二十双手臂,撑着地面,如同千足蜈蚣,每个手臂大小不一,有些形态自然,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形成了人类绝对无法达成的姿态。
没有脑袋,之前被砍断只剩一半的脑袋收回,喉咙处又是一张连接背后的巨嘴,尖牙利齿如杂草般混乱,有些牙上还长有人类大小的手掌、眼睛、或兴奋或愉悦或恐惧或魅气的脸,如朵朵盛开的花也一同长在身上。
怪物的腰间没有血肉,一根脆弱的脊椎骨完全暴露出来,并不能完全撑着脆弱的上身,于是整个身体都匍匐于地面,躯干两侧的肋骨生长出腿与手,大部分都不是人类,而是老鼠、蟑螂、蛇尾与兽蹄,有大有小,粗略一数,便有上百之多,密密麻麻全都拥挤在一起,还有些相互缝合。
费洛斯呆了,他呆呆的望着它。在如此扭曲的躯壳里的灵魂肯定哀嚎不已,断然在哭诉着自己可悲的命运,一生只能寄宿于着作呕的肉体之中。
但它并非常人,是代表混沌的恶魔,他服务于变化无常的至尊,为可以被恩赐成为可怖怪物而感到荣耀,他猜错了,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被混沌腐化的可悲人类,是彻头彻尾令人作呕的混沌恶魔。
现在它的形态才是真正的混沌原住民,扭曲且使人疯狂。意志坚强如他,也只需看一眼便陷入了永恒疯狂之中。
双膝跪地,手中破损不规则的利刃掉落,掀起一小片沙尘。费洛斯的双眼死死盯着这只能用怪物形容的畸形恶魔,它张扬着笨重巨大的身躯,每行动一步,就需要数百个着地的肢体同时行动才能做到。
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它张牙舞爪的横冲过来,这一次费洛斯已经无心闪躲,他的精神被冲击成无数个碎片,他的理智也随之破灭,痴呆的如同婴儿般,需要重建已经完全崩塌的世界观。
但如今,没有那么多时间让这位精神崩溃的可怜人重建,他被怪物的吞了进去,这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血肉相撞,肉体不停重组的碰撞声、陷入血海,鼻腔被血腥侵犯,直直进入大脑的刺鼻血气还没有抛弃他。
“它是变化之主,鹰尊之万千造物之一,以变化著称”
熟悉的声音袭来,这是他听到厌烦,还自称是曾经的他的家伙的声音,但现在出现,却使被击溃的感官重新组建,让他从毫无意识的玩偶重新变成一个正在溺水的普通人。
为了避免在血海中溺毙,他拼命往上爬,最终浮出海面。怪物的肚子是一个传送门,至于通往何方,估计连它的造物主都不清楚。
费洛斯挣扎的爬向岸边,脚下的沙子让他安息,虽然是沙子但踩上去时却感觉到石头般坚硬,虽刺的全身发疼,但还是失去力气的瘫倒在上面。上一秒还坚忍,但这一刻开始却变得柔软。
“这是变化与变节的天堂,这是扭曲与腐化的源头,即便是我也不知晓下一秒会撞见什么,祝你好运,费洛斯”
“等等…等等!”
声音消失不见,但费洛斯却觉得惊慌,即便他曾经再强悍,如今也只是凡人之躯,并未彻底蜕变。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觉得惊恐,终究还是一个凡人。
声音没有再次出现,他知道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从沙滩上起身,此刻变成了滚烫的岩石地面,没办法,只能朝着恶心的森林中,唯一的小径走去。
回头看一看,浮现上来时还是由血构成的腥海,现在变成由深蓝火焰构成的火海。果然跟他说的一样,这里充满了变化。
四周勉强可以称之为树的植被根本不能细看,粗略一看是树,仔细一看就变成了由肌腱与牙齿组成的树干,每一片叶子都会变成手掌,下一秒也看可能会变成眼睛。
倘若仔细观察,原本拼接回去的脆弱意志就又会开始怀疑这一切,从而感官与内心的世界会再一次崩塌。这里是懦弱与意志不坚定者的地狱,同时坚韧之人,也在遭受着来自于更深程度,精神方面的折磨。
费洛斯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森林,或背后袭来,将他捅一个对穿,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只能低头,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行走。
最终不安还是化作了实体,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但与环境相比就显得正常了很多。没有脑袋,或者说脑袋就是躯干,长着三四只手,费洛斯并不敢仔细数有多少只,姑且当做四只算。
双眼的位置有时是如硫磺般的双眼,有时是两张小一些,没有嘴唇的嘴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的颜色与身高,粉色且不高,但长着一张完全张开可以将他整个人生吞的大嘴。
恶魔向来充满恶意,对凡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于是便发动攻击。手中凝聚成一团红色透着粉的火球,不知道被命中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不能被击中。
还好不管频率、速度亦或者准头都不太行,这让费洛斯有了喘息的机会,也没有那么紧张。在第一个火球落地后,却消失不见,第二个火球落地却开始燃烧,第三个爆炸,第四个又消失不见……
在毫无规律之中,他似乎摸到了一点模棱两可的规则,失败在于,他深挖了我所摸索到的这一规律,使其又变成了纯粹的无序。
费洛斯一个箭步往前猛冲,没花几秒便来到了怪异生物的面前,他闭上双眼,免得自己忍不住又直视它的眼睛,右手握拳,左手抓住如触手般的头发,狠狠打它的脑袋,还抓住突然变化鸟嘴,徒手将其掰断。
被近战后它变得很弱,很轻松的就被擅长体术的区区凡人击败,但当这名自以为胜利的凡人睁眼后,看见粉色怪物的尸体分裂开,变成了两个外形差不多,但更小一圈,且是蓝色的生物,它们的表情比刚刚更加愤怒,似乎恨不得将面前杀了自己一次的人碎尸万段。
费洛斯尝试直视它们,他的意志已经变得更加坚定,不再害怕这种无序的变化,随意直视,然后让鲁莽的弱小怪物付出代价。
它们就跟粉色恶魔一样,轻易的倒下,然后每个又分裂出更小的硫磺颜色与味道的恶魔。
“它们的分裂没有尽头吗?”
这四个感觉上去要棘手得多,每个都在燃烧,染着黄色且有滚烫温度的火焰,让费洛斯对只要触碰,就会爆炸这件事深信不疑。
他不敢近身,只能一直往后退,那四个小生物突然消失,随后出现在他脚边,两只死死抱住腿,另两只抱住双手小臂。它们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最关键的是它们就是四团火,在不停灼烧费洛斯。
被灼烧者时时刻刻忍受着非人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像是把一口钢牙咬碎,生生没叫出声。最后左手突然发力,将抱着右臂的恶魔拽下,这一下猛的连它都没反应过来,双手就从身上分开,整个黄色肉球被扔飞。
如法炮制左手的恶魔,双脚的则是硬踩踩扁。这次这四个东西没有继续分裂,费洛斯松了一口气,看向被灼烧的地方,习惯性检查伤势。
根据疼痛与灼烧的时间来讲,最起码也应该是皮肉融化,但看上去却一点事情也没有,甚至留下的疤还很像是冻伤的导致的。
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诡异,被火焰烧伤留下的是冻伤,他收拾好心情,除了继续沿着这条小路走以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他没胆子也不想冒风险在森林里穿梭。
“它们是粉妖,鹰尊最最低贱的恶魔,你的运气很好”
声音终于再次找来他,让费洛斯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虽然仍然不太喜欢他,但至少可以让自己安心一点,毕竟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也肯定会让自己活着出去的几率大大增加。
“我要是运气好就不会碰到它们”
“不幸中的万幸,每个粉妖以及由它为母体,分裂而成的蓝妖与磺妖,都将携有一股能量,能量可能会把一些攻击反弹、或吸收亦或无效”
“我要怎样才能出去?我死了你也会死掉的”
“你不会死的,在祂眼中万物的命运都将是灭亡,但身为变化的一面迫使祂扭转必然灭亡的结局”
“混沌的赐福不会把我变成那团怪物?”
费洛斯脑内至今仍然回想着竞技场上,那畸形的恶魔。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但他已经感受不到有多么恐惧。
“赐福分很多,既然情绪构成了混沌诸神,自然就有很多面,未必全都是负面”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祂不会让我死去,祂们四位都不舍得让我简单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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