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允认为自己的一生实在是太短了。
这是面对向自己急速冲来的泥头车时的唯一想法。
就这样,地球上一名青年在重症医护室里停止了呼吸。而在跨越无数时间与空间的另一颗星球上,河边村庄的一间农居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是男孩。”助产婆将婴儿递给了他的父亲,一位久经劳作但坚毅强壮的农民。在接触到襁褓的那一刻他不禁颤抖了一下,他惊讶于眼前这个皱巴巴小猴子的柔软,平时挥舞着农具的双手根本无法理解此时的触感,随后便感觉到怀中的重量,仿佛接过了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
他满怀感激与爱意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妻子,虚弱的女人也微微的点了点头,还给他一个微笑,回应着丈夫。
“我要叫他阿尔文。”本.布鲁克斯愉快的说道。
于是刘允有了一个新名字:阿尔文.布鲁克斯。
清水河村是一个小村子,坐落在清水河边,清水河上游是哈恩山脉与广阔的森林,从村子沿着清水河下游走七八里是清水镇,农民们的生活来源就是将农作物拉到集市上卖掉,或者换点什么。
农民们知道在清水镇管理自己的是格伦老爷,亦或者叫大人,在地头见到他或者穿戴整齐的人需要伫立着低头脱帽,在镇子里则需要赶紧躲到一边敬礼,以免被马车撞死或者被拖到地牢里。
至于格伦大人的上面应该是有个国王在的,但那里实在离清水村太远了,比起关注听都听不懂的政治改革,村民们更关心的是布鲁克斯家新添了一个小子,因为这样按照传统每家都能吃到一个本.布鲁克斯送的糖饼。
日子就这么过着,大家依旧是种自己的地,收获小麦去磨坊交税磨面,然后再给村中心的魔法塔交税,此外种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总体来说还是能吃饱的。
但在信息匮乏的农村,一点点东西都能当做谈资的环境中,小阿尔倒时不时的出现在农民们的口中。
大家先是发现这小孩貌似是个哑巴,因为到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这种话每次传到本的耳朵里都会引得这个农民涨红着脸与人争论。
又过了一阵布鲁克斯家女儿也能跑出来玩了之后,接近四岁的小阿尔才会偶尔在村民的面前说些什么,好像是他妹妹教他说话一样。
在这之后小阿尔就从村民口中的哑巴升级成了怪孩子,他依旧开口很少,也不愿和自己同龄的孩子到处疯跑、钓鱼、踢羊屁股,而是成天围着村边上的魔晶磨坊与村中心的法师塔打转。
于是村民们又笑着打趣道:小阿尔大概是看磨坊鳏夫的孩子,要不怎么天天想去看自己亲爹。即使小阿尔和本都长着一样颜色的金发,也不妨碍他们这么编排。至于法师塔里的魔法师,怎么有人会有胆子编排法师大人呢。
这样的后果就是本经常跑到诋毁自己妻子的农民家里和人家打架,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木棍的小家伙。几次之后大家也就知道这玩笑开不得,也就闭嘴了。再过一段时间,大家早已习惯了这个不一样的孩子,唯一的区别是小阿尔多了一个跟屁虫,差他一岁的妹妹艾利亚。
农民们习惯了,可阿尔文习惯不了。幼小的身体里塞了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的灵魂,在最初的惊恐之后便是别扭,他可忘不了自己不禁喷出国骂时,自己双亲惊恐的眼神,这哪里还敢说话了。
虽说如此,已经作为“阿尔文”生活了十四年,除了顺其自然已经别无他法。
“阿尔文!你又在发什么呆!”不远处的田埂传来一声爆喝,将阿尔文的思绪拽回了初夏的田地里,回头一看,父亲刚从青绿色的麦从中直起腰来,一脸怒气的盯着他。过了几秒,本见阿尔文还是迷迷糊糊的,边随手从地上捡了块土坷垃,随手砸在阿尔文身上。“你再这么傻站着,今天晚上没有饭吃。”
听到这话阿尔文可算反应过来,提起了肥料桶,继续给青色的小麦施肥,现在小麦的扬花期刚过半个月,是对作物收成很重要的时间段。
对农家来说,十四岁的男孩已经是全劳力了,或者说在农村已经没人把他当孩子看了,而是作为一名男人,要参加全部的劳动,骑士的户籍上也要记上一笔,作为兵役的一份子。
从来没听说哪个穿越者穿越到异世界就是为了种地的,阿尔文一边施肥一边愤愤的想。
他过去也在大半夜跑出去,对着没人的大树疯狂念叨什么“菜单”“属性”“鉴定”之类的词,但毫无卵用。也尝试唤醒体内的老爷爷灵魂,或者尝试在半夜找到一个发光的小绿瓶,依旧徒劳无功。于是认清了一个现实,自己确实没有金手指。
主角怎能不开挂?认定了这一点的阿尔文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个方面上,就是王国统一安排的“魔法资质测试”。
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村头的魔晶磨坊与法师塔都印证了这一点。而“魔法资质测验”是王国为了挖掘有魔法天赋的人才而全国全民推广的一项测试,所有年满十三岁的孩子都有一次测试机会。
当然这份天赋很是难得,一百人中可能才出一个能有魔法亲和力的,至于能真正成为魔法学徒的则更少了,可对于平民来说,这依旧是少有的实现阶级跃迁的手段,哪个孩子有魔法资质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贵族阶级。
‘这绝对是给我这个主角安排的剧情!到了测试当天肯定是数值爆表,直接炸碎了测试的水晶球,又或者给我来个什么“无职业”、“五种灵根”这种在众人认知里很废物但结果是超级天赋的展开。’阿尔文这么坚信着。
但事与愿违,阿尔文依旧记得那一天,自己兴冲冲的拉着妹妹跑到了清水镇,准备让她成为那个见证自己传奇故事开幕的配角。可到了魔法协会,测试的水晶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屁也没放一个。
从听到工作人员喊自己名字,到“下一个”,中间没有超过十五秒。
阿尔文肯定自己当时听到了什么东西炸裂的东西。最后只依稀记得妹妹把像僵尸一样自己拉回家,然后在下午被父亲踢了一脚屁股,拎着锄头去下地。
从那之后阿尔文便过着每天劳动的生活。
农民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自己家的地阿尔文估算过有五公顷之多,虽然一直保持耕作的只有三分之二,剩下的休耕,但依旧是很巨大的工作量。
大部分是父亲早就在耕种的熟地,另外则是自己能干活之后帮忙开垦的,自己和父亲两个人每天要实打实劳作十个小时以上。
本和阿尔文从堆肥堆到田地来回几趟将肥全部上完了,看着河谷田中随风缓缓摇曳的青色麦穗,二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今天的劳动到此结束了。
看了一会,本轻拍了一下阿尔文的背:“走,咱们去河边洗个澡再回家。”
阿尔文点了点头,和父亲两人穿过田地向清水河方向走去。
回到家时,日光已经不再直直的晒人,阿尔文的家位于村落外围一处地势稍高的斜坡顶上,起居建筑是由“L”形排列的两栋土墙房屋,屋顶是一层厚厚的席草,主屋的屋顶伸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土烟囱。另外建筑则是一栋小木仓库,还有占地不小的牲口棚。这四栋建筑围出了一个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土灶台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你们回来了。”母亲吉娅正在锅边忙着什么。“今天有肉吃,艾丽娅抓来了一只鸭子,我做了肉汤。”
“真的?她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本乐呵呵的凑了过去,两个人关系好得不得了,看的阿尔文眼晕。
“今天还教她缝衣服来着,学的很快。”
阿尔文看着夫妻间其乐融融的,自觉拿出了好儿子应有的眼力见,默默地转身向牲口棚走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
可本和吉娅此时却同时将目光向儿子的背影投去,吉娅目光流转,张嘴想跟丈夫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憋在了嗓子眼,本也微微的叹了口气。
牛棚里一头六百多斤的大公牛正地头啃着槽子里的草,时不时甩甩尾巴,瞧瞧旁边这个正往外铲粪草的两足兽。
这头牛基本就相当于布鲁克斯家的命根子,现在六岁,正是壮年的时候,好吃好喝招待着,就指望着它播种收割时出力犁地。
等阿尔文把牛棚里全铺上新的干草,正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羊铃响和羊叫。出了棚子便看到妹妹艾丽娅已经打开了羊圈的栅栏门,将一只只羊往羊圈里赶,艾丽娅也看到了阿尔文,笑着挥了挥手。
“你今天又往森林里跑。”阿尔文一边帮忙,一边说着,语气里不乏埋怨。
“十四、十五、十六,都在这。”数完了羊,艾丽娅侧过身斜着眼看着哥哥:“怎么了,在公共牧场又没有事情干,有肉吃你还不开心吗。”
“这算是盗猎,被抓住了没好果子吃。”
“哼!又没贵族大人住在附近,谁管呢,今天晚上就全部吃掉,让他们好好找找不见的鸭子。”
艾丽娅吐了吐舌头,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罢便转身向主屋那边跑去,金黄色的马尾辫随之摇摆着,一边欢乐和父母打招呼。阿尔文挠了挠头也没话说,走向主屋准备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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