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杀我？”看着纳姆达尔丝毫没有要理会自己，而是自顾自地向建水城走去，姜云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你不是启国的天妖将军吗？我如此与你作对，与启国作对，为何你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你不是为启国效命的吗？”
“你？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你的命，以后对老朽来说，还有大用处。况且，我能不能要你的命，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还有，记住一点，老朽并不是为启国，为启王效命，只是碰巧他们身上有老朽想要的东西，互惠互利罢了！”纳姆达尔的语气充满不屑。
姜云忽然想起来，之前蒋思告诉自己，纳姆达尔之所以收他为徒，传授他关于“灵视之眼”的功法，其原因就是为了见自己。
姜云当然知道，纳姆达尔的这个所谓“见一见”，不会是简单的见面而已。
“我听说，之前你在找我，现在我就在这里，说吧，你找我所为何事。”
“哦，对对对。”纳姆达尔摸了摸下巴。“老朽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你什么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与纳姆达尔这种老狐狸打交道，姜云总有种莫名的心悸。
“别那么妄断，年轻人。”纳姆达尔直勾勾盯着姜云。“这个交易很简单，我会为你提供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你所付出的，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代价。”
“说来听听。”
“如若一朝，你的生命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终结，请将你的灵魂留给老朽，那么特别的灵魂，可是大补之物！”纳姆达尔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这老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终结？想要我的灵魂？怎么的，要拿我的魂魄去炼丹还是干嘛？
“那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第一，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蒋明将军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吗？老朽可以为你解答！第二，老朽可以辅佐你，这如今更大规模，更强的妖鬼大军，任你差遣，助你复仇复国，助你征服寰宇，睥睨天下！而条件，仅仅只是你死后的灵魂，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姜云一脸震惊，纳姆达尔的一席话，无疑像一把千钧铁锤，直击他的灵魂。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良久，姜云才挤出这么一句话，而此刻的他，已经是满头大汗，紧张和惊讶让他身心俱疲。
“哈哈哈！你好好考虑吧，年轻人，老朽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先前那两只抬着纳姆达尔出场的妖鬼，又俯下身子，将纳姆达尔扛到肩上。纳姆达尔发出命令，两千妖鬼，齐刷刷朝着建水城进发。
圆月高升，一片鲜红。
很多年后，当姜云再次见到一如今晚的猩红圆月之时，早已没有今时初见的震撼，但他依然会和今天一样，感到一股无限的悲凉。
姜云扶起因为受伤，已经没有办法自如行动的赵升月，慢慢向城内走去。
两人完整地见证了一场屠杀。
纳姆达尔的两千妖鬼，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无情地，迅速地，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收割。
赵升月手下的混混几乎无一幸免。码头驻防的就不用说了，妖鬼们一上岸，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整个码头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猩红的血液不停汇聚后流入河中，将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
但相比起城内的驻军部队，码头的人还算得上是幸运的，至少他们大多都是一击毙命，临死前并没有经受太多的痛苦。
而城内驻军的遭遇，就是真正的惨绝人寰了。
可能是因为妖鬼们摆脱了“游泳衣”恢复原来的模样后，兽性也一并恢复了。这些怪物进城之后，对待守军的手段堪称极度残忍和血腥。
它们以虐杀为快乐，会像野兽那样，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将对方杀死，而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无法反抗之后，慢慢地折磨对方，摧残对方，最终在玩弄乏味后，将之丢弃等死。
路边的街道，巷子，墙边，水井旁，到处都是这种伤痕累累，已经没有人样的尸体……他们大多狰狞着双眼，嘴巴张开，脸上的遗留着生前的惊恐表情。
姜云扶着赵升月在恍如地狱的街道上走了一会，赵升月便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往前进了。
“我已经到极限了，快不行了。”赵升月捂着自己的身上的伤口，脸色惨白，一副快要咽气的表情。
但姜云知道，赵升月身上的伤虽然多，但并没有致命伤，他根本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这种皮外伤对于他这种混迹街头，打架斗殴如吃饭喝水一样的街头霸王来说，根本就是无足挂齿。
“你怕了？”
“怕？”赵升月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桥生，树子，刀疤，贵平，陈武……都没了。逐月帮这么多兄弟，我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得，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他们……”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能怪你，怪我，要不是我执意要你的兄弟们来驻守，要不是我低估了那群怪物的战斗力，逐月帮的兄弟们也不会惨死……”
“是的，怪你。”赵升月看着姜云，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也不怪你，怪我，怪我太无知，太贪婪……”
“关于你的妹妹，我所掌握的信息只有一个。”
“她还活着，对吗？”
姜云点了点头。得到满意回答的赵升月脸上的棱角舒缓开来，连那道刀疤柔和了许多。
“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再见面的，是吗？”赵升月起身，和姜云握了一下手。“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
说罢，两人就此分别。
姜云抓紧脚步，想要跟上纳姆达尔和他的天妖营。
但无论他如何追赶，却始终不见一个妖鬼的影子。
而且，随着自己跟踪妖鬼一路留下的痕迹不断深入建水城，姜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路边受害者的尸体越来越少，而且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一路上只有士兵的尸体，却没有一具平民的尸体。
姜云立刻就明白自己跟错地方了。
纳姆达尔只对守城士兵下手，而对平民没有丝毫兴趣，这表明他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地消灭一切反抗的有生力量。
因此，现在纳姆达尔必定会前往守军最多，守备力量最强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整座建水城只有三个。
一个是良王所在的集云宫。
一个是左林的彦军指挥大本营，凤仪台。
最后一个，便是此时遭到启军猛烈进攻的青龙宫，建水东门。
姜云判断了一下这三个位置的方向，离北辰门最近的，是左林所在的凤仪台，那里，估计就是纳姆达尔的首要目标。
没多想，姜云拔腿就往凤仪台赶去。
很快，姜云便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那群死神果然是来这里了。
凤仪台的守军是左林的亲信部队，乃是彦国王家卫队，龙牙军。这支龙牙军，是彦军精锐中的精锐，不仅武器精良，战力彪悍，而且纪律严明，无惧无畏。
但就是这么一支虎狼之师，却没能阻止天妖营前进半步。
姜云赶到凤仪台的时候，天妖营已经完成了清场。
看得出来，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身着白袍的龙牙军士兵歪七扭八地躺满凤仪台前的空地，崩刃和折断的武器散落一地。虽然结果是龙牙军全军覆没，但地上零星可见的妖鬼尸体足以证明，这支彦军王牌，还是让纳姆达尔的天妖营付出了代价。
姜云再次见到了左林。
他满脸血污，赤裸着上身，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伤痕以及脸上的肿胀，表明他在被抓之后没少挨揍。
幸运的是，左林身上该有的东西还都在，也没有生命危险。
左林看见姜云的时候，正被一只妖鬼摁住脑袋，让他给纳姆达尔下跪，但是他却始终不肯跪，于是那妖鬼便捏碎了他的小腿骨，让他不得不跪。
“你是来笑话……笑话本公子的吗……”左林强忍着疼痛，试图维持自己高贵的身份，他的身后跪着彦军此次派来的全部将领，还有一些卖国求荣的良国贵族及官员。
姜云没有答话，而是扫视了跪在地上的这群人。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人可怜，他只是觉得悲哀。
这场战争，胜负已经逐渐分晓了。
姜云注意到几只妖鬼正围成一个圈，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他走过去，看见了一幅骇人景象。
这些妖鬼一边享受着人肉，一边看着衣衫褴褛的梅染，在一堆尸骸之上，翩翩起舞。
梅染脚下的尸骸，全是凤仪台里的姑娘，这群原本光鲜亮丽，美丽可人的尤物，如今成了满是血污，血肉模糊的“食物”。而在这之上忘我舞蹈的梅染，显然已经丢魂落魄，成了一个上了发条，只会机械般动作，不停舞蹈的人偶。
强烈的刺激，已经让她彻底逢魔，梅染成了一个疯子。
“怎么样，对于老朽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不急，你要是还无法下定决心的话，我可以等你，老朽有的是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纳姆达尔悄无声息地走到姜云的身边。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姜云表情冷漠。“永远不可能。”
姜云话音刚落，从青龙城的方向，传来一声伴随着大地摇晃的巨大响声，这声音如此之大，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山塌了，地陷了。
姜云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可能是某段城墙倒塌，可能是某个建筑崩塌……他只知道，这声音是一种信号。
青龙城失守了，启军攻进了建水城。
建水城已经彻底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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