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眼前的年轻人和以前相比已经有点陌生,小姑娘死死盯着他的眉心打量了许久后,嘴唇才微微翕动。
“那天傍晚你站在门口,说很快回来,”她的眼帘微垂,放下指着院门的手,冷冷重复道,“1787天。”
她凝视着他的眸子,逐字逐句,无悲无喜。
夏雨辰苦笑,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攥住她那双微凉的小手,脸上满是从未有过的歉意与温煦。
“这些年我见了很多人,明白了一些很浅显但实在的道理。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其实就是真的错过了,哭天抢地也回不去。人嘛,终究要知足,哪怕有一天我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谁,起码还有人惦记着我。这样某一天早上醒过来,我还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醒不过来的时候,我起码还知道有人心里念着我,我很知足。所以我真的很开心。”
他微笑看着面庞精致如白瓷的小姑娘,桃花眸子有些发涩。
“琉璃。”
有女初长成,已经有倾国倾城苗头的美人坯子,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少女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眉心,面色再次冷下来,寒声道,“还回来做什么”,说罢扭身挣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的便要走。
夏雨辰连忙拉住她,挣了一下没挣开的小姑娘回过头怒视着他。
这一刻,少女金黄的眸子中隐隐有雾气氤氲。
这一刻不再是屠夫卡尔尼塞罗的夏雨辰瞬间就慌了神,愣了愣过后,手足无措地伸手将小姑娘揽入了怀中。
少女也懵了,白瓷小脸儿上几乎是一瞬间变得绯红,就像春风悄然艳丽了桃花。
她愣了愣,樱色的唇微张,可最后还是抿起了唇角,理所当然的,把下巴枕上了他的肩头。
名叫琉璃的小姑娘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心如琉璃。
当然,这种纯澈的外在表现形式,通常都是“天塌下来又与我何干”的冷淡性子。从来都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甚至都懒得说话的小女王,只有在那个常常背着她的年轻人面前,才偶尔像个孩子,展现她稚美的一面。
“咳咳”,老不正经的沐老头从堂屋里出来,手里端着出自陈曼生之手的精致茶壶,装模作样地要给二人倒茶。随后也不在意年轻人怀里的小姑娘目光如寒冬腊月,打趣道,“我们家丫头身份证上可还是未成年,你小子怕不是色胆包天。”沐姓老人说完,笑容古怪的瞅了一眼破天荒有些扭捏的小姑娘。
夏雨辰笑的很是无奈。
小姑娘从他的怀里出来后,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瞥了眼笑眯眯的老人,伸手夺过了茶壶。老爷子哎呦一声,双手虚托着,也不管茶壶早已离他远去,哭丧着脸喊道,“小祖宗啊,就这一个了。”
少女勾起嘴角,面色如霜,直到老人满脸谄媚的告饶,最后才颇为不情愿地将一杯茶推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咧嘴大笑。
夏雨辰欲言又止,只好在老人的示意下,抿了一口茶,最后才开口道,
“回来的有点仓促……”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满足地咂了一口手里今年刚刚存下来的新茶,视线缓缓停留在了夏雨辰眉心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紫金上。之前那丫头摸了摸就大发雷霆,估计是已经瞧出了门道。
那抹紫金很淡。
若有若无。
老人“啧”了一声,缓声道,
“我又不是查户口的,这些倒是次要,人平平安安回来就比啥都强。”
沐姓的高大老人正色,直起了腰身,一股近乎磅礴的炁机在夏雨辰的周身流转。有些古怪,这股炁机很淡,淡到即使登堂入室的信仰者如果不仔细也察觉不到,但是察觉到就会磅礴如山岳,压的人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夏雨辰敏锐感受到皮肤下的东西开始躁动,要死要活的。老人举手投足间所带起的炁机涟漪,似乎让这些东西有点忌惮。
尤其在眼中世界与其他人都不同的夏雨辰看来,这种涟漪尤为明显并且玄妙。
老人在查探他的炁机,夏雨辰死猪不怕开水烫。
夏雨辰从来都没觉得这个下得一手臭棋,却将自己的筋骨韧性,用水磨工夫一点一点打熬出来的老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嚼茶叶,平时打打谱写写字,颇有自知之明自称“附庸风雅”的老人,却数十年如一日地将棋盘中的一种莫名境界,强行注入到了他的思维里。以至于后来的屠夫大人锱铢必较、寸土不让,都成为了一种骨子里的习惯。
直到后来,当夏雨辰真正触及那道门槛,真正踏入那个完全颠覆了他认知的世界时,他才惊觉,当自己的第一局棋,老人看似无理手的先手天元,那恍如实质的水波,顺着棋盘如石子入水般一圈一圈荡漾开来时,那时的他,就已经算是看见了那个诡谲世界的一角。
而这个老人,正是用这种近乎蛮横的方式,一脚将他踹进了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法则中。
夏雨辰神色复杂。
须发尽已霜白的老人放下茶杯,轻声道,
“甭管是什么路数,这路到头来都是自己走,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得失也未必就是账面上算的。想要讲道理的人海了去,可愿意听的人毕竟还在少数。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得看你这道理选择怎么去讲。”
老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年轻的屠夫大人,笑容玩味。
久经沙场的屠夫大人罕见的有些心虚。
“老头子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数十年的水磨功夫,总算是没有打水漂。”
老人大笑,以茶代酒,仰头就是一杯下肚,颇有高人气概。
不料琉璃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轻声道,“这是今年最后一点收成了。”
老头子面色顿时就是一僵,痛心疾首地哀叹道:“没了你小子打理茶园子孝敬我,这日子过的就是紧巴。”
小姑娘冷笑。
“不知道昨天是谁用那块‘清源’煮蛋。”
一旁的夏雨辰脸色顿时有点扭曲,怒视暴殄天物的老头子。
那块他亲手封存起来的清源茶饼,是当初他送出《越人贴》后,那位教导主任亲自割爱的珍品,据说是延续了九百年有余的上好古树底子。
老人一脸疲惫,闭目,遮耳,不闻不问,刚刚装出的那一点点高人气象,也随之烟消云散。一如那块煮了蛋的清源茶饼,连一点茶叶渣子都没能剩下。
老头子糟蹋茶叶的癖好是一点都没改。
午饭时,夏雨辰光顾着给小丫头当牛做马去了,倒是冷落了那个便宜师傅。
年轻人不停唠叨小姑娘怎么只吃了那么点,是不是不好吃之类的。平时听别人一句话都嫌多的小姑娘,虽然同样是一言不发,但却没有露出敷衍不耐。
老人看在眼里,心下则不住地感叹。
以往这丫头,啥都是只尝半口,像这样给啥就吃啥,跟平常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爷子对着一桌子只和某一个人口味的饭菜,摇头苦笑,一脸哀叹“人心不古”的表情。又看了眼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情极好的少女,老人不信邪地也尝了一口,最后没发现有比春风街松鹤楼李姓丫头做的还好吃的痕迹,只得无奈地又摇了摇头,寻思着待会儿要不要去隔壁街松鹤楼里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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