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幻境便晕倒了，萧云湛把他带走了。”冥朔慢条斯理地捋了捋她耳畔的乱发，又顺手拭去她眼角虚挂的泪，“苏公子也无大碍，你且放心，先管好自己。”
……
到晌午，龙允仙就起得来身了。
她身在龙宫，重伤至此，父王都未曾来看她一眼，仅是派人捎了一句关怀。
悦宁溪坐在院里，脸色不大好看，想来正是为此恼着。
“母妃。”龙允仙走上前去，唇色依然苍白，她浅浅弯起嘴角，“你如何救出我们的？”
“你怎么起来了？”悦宁溪皱起眉头，匆忙起身扶住她就要托回屋里。
“哎呀～没那么娇贵，”龙允仙挂着欢笑与她打哈哈，“我真没事了。”
悦宁溪不吃她这套，板起脸故作几分严肃，“不行！”
龙允仙不顾她反对，径自干脆地坐到了石凳上，抬头看她，“母妃，我有话与你说。”
“怎么就不听话呢你！”悦宁溪无奈，不满地在龙允仙身旁坐下，她对一旁的侍婢招手，“你去拿条厚毯子出来。”
那婢子很快拿来一条雪白的毛绒长毯。悦宁溪接过，亲自上手把龙允仙裹得严严实实，又包好屁股才让她坐下。
“什么事这么急？”
“我想不通……”龙允仙垂了垂眸，有几分颓，“那日，炽妖是冲着我来的。”
悦宁溪佯装轻松舒了口气，“哎～你想多了，它凭什么呀它冲着你——”
“就是冲着我，”龙允仙神色认真，吐字紧慢清晰，“我清清楚楚，那日我往哪个方向去，它就紧随着我转向，都丝毫不顾别人对它的攻击了……可是，为什么呢？”
“你这个细心劲儿……”悦宁溪叹了口气，只得全盘托出，“是，那日我带你们两个出来以后，炽妖便死了。从它腹中，我们找到一具残骸，时间并不久，应是在你们被吞前夕才刚被吞下。”
“不过，”悦宁溪顿了顿，神色严肃几分，“那是个人偶替身。”
“人偶？”龙允仙脸色一变，有些惊奇，“傀儡术！”
“也叫‘替身术’。”悦宁溪点点头，继续回忆着，“那具人偶的脸已经辨认不得了，不过看骨相，与你神似。”
“嗯！？与我——怎么会？”龙允仙面色震惊，险些拔身而起，转念一想，又很不解，“谁闲着没事会做个我这样的人偶送给炽妖吃啊？”
“那人偶的头发、血液都和你一样，就是为你而做的替身。”
悦宁溪抬掌，手心灵光一闪，化出一本《万兽集》。她翻寻到一页压平后放到了龙允仙面前，“炽妖习性，你可熟知？”
“炽妖，中等幻兽……嗅觉灵敏，辨息识物，一旦盯上猎物，不吞不弃。易躁易怒，报复心极强。”龙允仙大致扫了一遍，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怎么了吗？”
“你还想不到吗？”悦宁溪啧了声，喟然长叹道，“是有人设计害你啊我的傻闺女！！”
“…啊？”
龙允仙认真捋顺思绪，心底渐渐生起寒意，突然，她身子猛然僵木一刹，讷讷道，“一旦盯上猎物……我知道了。”
是有人得知她行程，提前做了她的人偶替身送进炽妖口中。
而后隔日她去到暮绝深森，炽妖嗅到熟悉的气味，以为到嘴的猎物逃掉了，从而大怒发狂失了理智……
原来是这样。
回想起前日凶险夺命的一幕幕，龙允仙瞳孔有些呆木地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右手，翻转手心向上，盯着指尖上那日莫名出现的三道口子出神。
“那夜，的确有人取走我几滴血。”她把手伸到悦宁溪面前，“我以为是何时不小心划到的。”
“你啊，是该细心的地方不细心，粗心大意，大嗨嗨！”悦宁溪说着愤懑地打了下她手，意有所指道，“你要去暮绝深森的事情连我都不知道。”
“不可能！！”
龙允仙直截了当地否定她，态度坚定，“绝不可能是她们！”
“你向来以朋友为傲，整日念叨自己交得一众知心好人，可是啊……呵，”
悦宁溪忆起过往，话音不由得托长了几分，她轻笑一声自嘲般摇了摇头，同时也否定了什么。
她眼睛里的熠熠神采不知何时被沧桑压下，待回过神来，面色是少有的凝重、认真，她语重心长地开口，
“世间最难猜的东西，便是人的心思了。”
“隐藏最深，真假难辨，难以捉摸。”
她轻抚着龙允仙白皙细长的软手，“你还太小，可偏偏这么小就要担负圣女之责。我和你说的话你也从来听不进心里去……”
龙允仙抿了抿嘴，愧疚道，“没有，我有听的……”
“唉～你别在这儿和我说，我都知道。”
悦宁溪眸子闪了闪，从脑海中扯出最深刻却又最不愿提及的事，泪水濡湿了眼眶，她喉间泛起涩意，不由得哽咽起来，
“我当年也是，不听你祖父祖母的话，一心要嫁龙肃行…今日终得以体会到了，什么叫悔青肠子，我是真真后悔啊……”
龙允仙攥紧袖口，倾身为她拭泪，她像个孩子一样抽了抽鼻子，仍自顾叙叙着，
“长辈总想把自己吃亏得到的经验都传授给孩子，好让他们不走错路，可是寥寥话语，孩子悟不己身，听不进心里，终归还是要自己亲身体会一番那种刻骨铭心……”
悦宁溪说完，合了合眼，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下，陨落在地。
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痛恨当年的任性还是在为龙允仙的未来忧怕。
龙允仙见她落泪，瞬间就慌乱地手脚失措。她眼睛快速眨呀眨的，就是怎么也想不到该说哪些话去安慰，最终也只是拥抱住她，轻轻拍打她后背。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听你的话。”
悦宁溪点了点头，“你这件事要暗地里深查，我已经谴人去了。”
“嗯。”
“会做人偶、面皮，或是有本事易容改面的人，也不多。”说到这儿，悦宁溪又突然想到什么，她端坐回身，手心出现一条萦绕着漫漫光点的银链。
正是镜司越腕上那条。
不知是不是因为断掉了的关系，它光芒黯淡了不少。
那日在幻境中，它莫名星光大盛，不过没能持续太久便断裂掉进了雪里。
然后……
然后镜司越突然变得异常厉害，那漫天席卷而过的红色光芒……
悦宁溪见她走了神，便知道她是想到了。
“闹闹，那日我们找到那只炽妖时它便已经要死了，我看过炽妖身上那些致命的伤口，不是你的风格，是那少年的功劳吧？”
龙允仙点点头。
“他有一把血红色的长剑，极其精美漂亮？”
龙允仙使劲点了点头，“嗯嗯！特别特别好看！有涟漪、还有碧波！真的无话可说！”
“那是上古神器溯痕，那少年能契约溯痕，背景必然也不简单，你要多当心。”
悦宁溪说着把银链放到她手中，“这条手链勾在你身上便被我们带回来了，这上面设有强大的禁制法术，绝非凡物，具体的作用我无法探知。”
“他一定会找的，记得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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