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熊熊燃烧;浓烟滚滚,扶摇直上。
小小的山坳宛如白昼,除了滋滋的煅烧声再无声息,听不到平日里的欢笑声语和慈详的呼儿唤女,听不到隔壁莫大爷劈材分发食物的哟喝,甚至莫二嫂家出生未久的婴孩嘶心裂肺的哭闹也完全消失。
村外的小山坡上,莫问天呆呆地望着被火焰吞噬,燃烧怠尽的村落,脸上有被火焰炽烤的刺痛感,眼眶干涩无比,没有泪水,哪怕连一点湿意都无处可寻,有的只是在高温炽烤下如针扎的滚烫。
在他脚边滚落着一个竹筐,里面的野菜野果洒落四周。
呆呆地望着,楞楞地出神。
谁是凶手?他无从得知,一抹晶莹泪水终究在他眼角浮现,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很疼很难受,莫问天的呼吸瞬间急促,咚的跪倒在地无声地干嚎着,泪水像关不住的闸门急涌而出。
心口处的疼痛,脑海中的眩晕。
莫问天曾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那是在以前又宛若昨日昙花,那样清晰又模糊不清。好似是上一辈子,双亲因车祸双双出事,自己从学校赶回时只剩双亲血肉模糊的躯体冰冷冷地躺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当时他整个人一下子懵住,脑海一片空白,灵魂出窍般不知为何会爬上医院楼顶,又不知为何会有勇气从十二层高的楼顶跳下。
当时他看到自己的身躯扭曲变形躺在冰冷的石砖上,血不停地流淌浸满周围。慌张的脚步和高亢的叫喊从远至近而来,他看到四周围观的人群站了一圈又一圈,他看到自己扭曲几乎四分五裂的残躯被抬上担架……最后他飘浮在半空的意识仿佛消失,像被黑洞给吞没般再没一点残余。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当他再次醒来时已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新奇神秘的地方,这个不曾在历史课本中记载过的时代。他是被莫大爷捡回去的,当时正逢雨停后,外出摘野果的莫大爷发现卷缩在树洞下被冻的瑟瑟发抖的他,没有多余的询问和质凝,莫大爷将他带回这个村庄宣布他是村里的一份子,取名为‘问天’。
他欣然接受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一直努力溶入这个大家庭。
三年,在这个没有任何时间日历记载甚至连文字都没有的原始村落,他用自己上辈子的独有方式记录,甚至用自己身为理科男的一些知识帮助村落发展。这样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如一家人亲昵的村落如今却在自己眼前化成灰烬。
莫问天很痛苦,很想仰天哭嚎。
他发现自己哭不出声,哀莫过于心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天才和气笑语、亲热互打招呼的村民们,晚上已化成灰烬随风而散。
火势仍旧旺盛,夜风呜呜哭号,夜露洒落,迅速将大地浸湿,那是在哀悼村民的死吗?瞧,云朵也在哭泣,天空也在流泪。莫问天手脚发软,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失焦般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这个世界的夜空是那样的璀灿,天空中繁星点点,如划过天际的银河般光彩耀眼。在星河的映称下,呈一片片五彩缤纷的色泽,像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绸带迎风飞舞。
夜色下最亮眼的是那轮浅红色月亮,如果也称之为‘月’的话。
又大又圆,甚至能隐隐看到上面起伏连绵的山势地形和一个个陨坑。没有阴晴圆缺之说,莫问天来到这里的三年除了下雨天,每晚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呈现出来的颜色不同而已,有时候是银白色有时候是浅青色有时候又是浅红或暗红的颜色。
在那轮‘月’身后似乎有一个更大的星体矗立在那,漆黑如墨,那是一种深沉的黑,连任何光都无法照亮的黑,像庞然大物静静潜伏,伺机吞噬一切般的黑暗。除了前方的那轮‘月’之外周围没有其它星体存在,它的轨道与‘月’一样,总是躲在‘月’身后不现身,与‘月’同出同隐。
莫问天失神望着天空,任由冰冷的夜露打在脸上,让麻木的感觉一寸寸弥漫。
忽的,他从地上迅速蹲身坐起,目光惊疑死死地盯着天空的红月。那是什么?莫问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艏飞船?弓形船身,三角帆布,船侧船浆前后划动。啊!这是把天空当大海了?
飞船的速度很快,待他想要细看时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是自己眼花还是这个世界真奇妙?莫问天轻问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因飞船的出现已然全部颠覆认知,如果刚不是自己眼花,那么这个世界似乎不像自己想像中的落后原始。
很显然,他对这个世界只能用一无所知来形容。
秉乘探索的精神,他将开发一切,像一种历史史命突兀牢牢盘剧在他心底。
伴随第一缕阳光洒落,枯坐思绪起伏一整夜的莫问天轻轻动了动,徐徐有些艰难起身,双腿颤抖脚步踉跄往火焰已大部分熄灭的村落走去。在烈焰吞噬燃烧一整晚后,村落只剩残壁断岩,四周仍有火星点缀,遍布焦黑痕迹。横七竖八碳状人形残迹伴风起舞,形成一个个小形卷风。
莫问天目露悲痛,似脱力般塌软双肩,有气无力地看着废墟。那里,原是莫大爷的石木屋,此时已全部瘫塌,仍有小火冒腾的木柱下是一具漆黑无法辩认的人形;还有那边,是那个喜欢喊他问天哥哥的小女孩。莫大婶、莫二娘……村落的所有人都能找到痕迹又无处可寻。
莫问天默默地注视,下唇已被他咬出血迹。
是谁?到底是谁覆灭了这个热情善良的村落,他的心再次呐喊,怒焰在燃烧,原本干涸的泪水再次无声无息滑落,复仇的火苗深种心底。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已全身心溶入在这座原始村落中,感情不知不觉牵挂其中。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遭灭村之祸?
莫问天再次在脑海中怒吼!问天问地也问自己。
是它吗?那艏昙花一现的飞船?没由来的,他脑海中又浮出那在红月下闪逝而过的飞船。很诡异的想法,突兀冒出,就像确认印证了千百遍。莫问天双目陡得瞪圆,眼眶里红筋遍布,杀气升腾弥漫。他很想仰天嚎叫,发泄几欲淹没自己的怒火,最终还是生生忍下。只因莫大爷曾不只一次地告诫他,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不可大声喧哗惊动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生物。
他都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重生到这个时空,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莫大爷的话他记住了,而且坚信不疑。
从脑海中、心底下翻腾上涌的悲愤让莫问天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垮下的身躯以极快的频率颤抖。天空的太阳缓缓西移着,直至日上头顶,陷入悲愤思绪中的莫问天缓缓脱下粗糙的麻布上衣平放在地上,双手捧着已化成焦碳的村民骨灰,嘴里轻念着他们的名字,将骨灰小心翼翼放置麻衣上。
一人一掌勺,当莫问天念诵他们名字时,耳旁似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回应,有温柔的安慰,有善意的呼唤,有愤怒的咆哮,有恐惧的哭泣,有哀伤的悲鸣…。莫问天做得很认真很仔细,从头到尾、从左到右地搜寻着,每寻到一具总会弯下腰单膝跪下,很慎重地用双手捧起,哪怕温度仍高双手被烫出一个个小血泡都不为所动。
九十七具尸体的骨灰,这是村落人口的数量。
莫问天一具都没落下,平放在地的麻布衣已堆起小山包。
尊敬地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莫问天将麻布衣牢牢地打上结,提着往村后的一处空地走去,那里埋葬着村里因各种原因去世的所有人,埋在这里村落仍旧是村落,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仍全在一起,唯独他再次孤身一人,如来时那般被遗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平坦的地面用新鲜的泥土覆盖成一个土包,前方矗立着半米高的石碑,石碑上一笔一画刻着字体,‘莫村所有村民之墓’。字体是莫问天用记忆中的简体字刻画上去的,透着坚强不息的刚硬,没有生辰忌日没有祭祀赞语,冰冷冷的八个字就像墓穴里已冷却的骨灰一样。
莫问天离开时太阳已西斜,天际云霞像在燃烧,红彤彤印满天边。那轮‘月’躲在云朵后露出一小边轮廓,不是昨晚的浅红色而是透着冰清玉洁气息的银白,漂亮又神秘。
他没有多停留,再次慎重地叩了九个响头转身离开。
村落已没,这里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必须离开寻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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