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七年三月初十
“今日殷老爷家小姐及笄，好多大老爷都来了。”
“可不是，哪轿子、马车将路都给堵上了，”
“呵！你们不知，殷府门前大街上树上都挂满了绸子，”
“啧啧啧，这得花多少银子......”
刚刚进入县城就听得到处都在议论，路上行人也比前几次来多了不少，城中不少商铺的门楼也张灯结彩。
张浚拜别李乔便带着书童去了城北，
那日殷文章前来送信，回程的时候张浚托他给城中的姑父姑母送去口信，当天夜里便来了人，见张浚腿脚不便，路又难走，便留下了书童照顾起居，其余人又连夜回城中报了平安。
问了方位，李乔就带着大憨二憨朝殷府走去，身边不时经过一顶顶小轿。
因为要来大户人家做客，所以李大山特地拿出李乔给的铜钱托人扯尺要做衣裳，说是见了恩人不可失礼，
李乔推脱不过，只好顺了老爹意愿，看了看大憨兄弟俩又多给了些铜钱，让多买些，给这两个熊孩子也做一身。看得穿了新衣服回家的大憨二憨两兄弟，憨叔福气感激涕零，这个时代送衣服比送银钱更容易让人接受和感动.......
看着穿了新衣，踱着正步的两兄弟，李乔摇头苦笑。
穿过一条挂满红绸的街道，顺着不时从轿子、马车上下来的或富或贵的官人老爷汇聚的人流朝着殷福走去，道路两旁甚至还有差役维持交通。
门口一老者不住作揖答谢宾客，满面春风。
“白龙村李乔，恭贺殷家小姐及笄之礼。”李乔奉上贺礼，微微一揖。
“哦，李乔！老爷早已恭候多时。请！”殷福接过木盒递赶忙引着李乔便入了大门，看的后面一众宾客啧舌。
“如此，有劳了。”
一路经过三两聚集闲聊的宾客，殷福一一招呼，引着李乔穿过一条长廊来到后院，唤了一声；
“老爷，李家小郎君来了”。
“哦，小李先生来了？”说罢将手动木制朴刀放回架上。
“殷老爷。”李乔一揖“不知这小李先生从何说起？”
“哈哈，章儿都给老夫说了，路判大人的公子都对小郎君以师礼待之。可不就是先生嘛。”殷万水接来丫鬟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收笑着说道。
“惭愧，路判公子师小子小道以为师，少年人玩笑之语当不得真。”李乔微微拱手连道不敢当。
“那就确有其事了，小郎君小小年纪竟已为人师表，门下高徒竟还是蜀中才俊，不知让多少老学究伤了颜面。哈哈哈哈。”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殷老爷似乎对读书人无感？”李乔满脸疑惑，
“甚个老爷，怪见外的，章儿虚长你几岁，入不嫌弃就叫老夫一声伯父。”说完嘴角含笑，捋着长须直直的盯着李乔。
“这......殷伯父好！”
“哈哈哈，痛快！少年人真对老夫脾气。”
一把拉过李乔入座，唤来丫鬟上了茶。殷福见宾主，尽欢拱手作揖便回大门打呼客人去了。
“嗯！李乔，不错不错。”略一沉吟直接开门见山；
“上次哪玻璃镜，果真贤侄所制？”
“不敢有瞒伯父，此物是小子随手所制，上不得台面，让伯父见笑了。”
“好个随手所致，好个上不得台面，读书人就爱扰弯弯。”
“......”
见李乔也不搭话，殷万水继续开腔“老夫也不废话，此物，老夫看上了！开个价吧。”说完端起茶盏嗫了一口。
“哦？殷老爷竟看上此物，不知准备出多少银钱？”李乔也端起茶盏随口说道。
沉吟片刻，殷万水伸出五根手指沉声道“五千贯！我要秘方。”
李乔放下茶盏看着殷万水，也不说话，看着天空缓缓说道“殷老爷，我虽然年岁还小，可我好歹读过书......”
“你可不能欺负我。”说罢转过头幽怨的看着殷老爷。
殷万水脸色一僵，端茶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少郎君可知，这五千贯钱堆砌起来可是多大一座钱山。”放下茶盏，殷万水朝李乔靠了靠用手比划着哪不存在的钱山，
“若嫌铜钱携带不便，兑成金银，票讫也可。”
“殷老爷明鉴，此物虽是随手偶得，但是小子也是视若珍宝，你看小子现在还小，将来赡养老父、成家置业，更莫提还要考取功名......这五千贯，不够啊。”李乔也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的算起了账。
“五千贯还嫌少！”殷万水立马不干了，说着就拍桌子；
“殷老爷息怒，今日令嫒及笄，可不能坏了氛围，价钱不合适咱们就此作罢就好，万莫气坏了身子。”
“你！”殷万水气急，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哈哈哈，甚个老爷，不是喊你叫伯父吗。”见气势上压不倒李乔，殷万水赶紧换了嘴脸。
“贤侄啊，老夫一介商贾，生意嘛，就是商量出来的不是。”拉住要起身的李乔继续说道“既然嫌得五千贯钱少，贤侄说个数咱叔侄继续谈谈？”
李乔复又坐回，面露难色，道“家父本分农家不通商道，侄儿钻研经学也无理财只能，唯恐得了这横财然后坐吃山空，所忧者发，非当下，乃未来也。冲撞了伯父还望海涵。”
“小狐狸”殷万水心中暗骂，脸上却神色不改，试探着问道:“贤侄可是要入了股份？”
“然也！”
“如此也好，老夫七成，贤侄拿三成，细水长流让你没了后顾之忧。”
“不不不，是扣除本钱之后，侄儿拿七成伯父拿三成。”李乔不慌不忙拨弄着面前的茶盏。
殷万水一呆，接这浑身颤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拿七成？疯了吗？老夫辛辛苦苦上下打点，蜀道难走损耗颇多，老夫才拿三成？而你不过出一秘方便要拿走七成，凭什么？”
李乔也不恼，从怀里又取出一块玻璃，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起来，道：“我不过是写了个秘方？放眼大宋有谁能制得此物？物以稀为贵，殷伯父不会不知吧？”
“老夫自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为何找你？”殷万水擦了擦汗，心中哀叹，果然读书人都不好对付。
李乔继续说道：“普天之下，只我一人能制此物，你我合股，我负责烧制，你负责销售，我这里的成本就没算上的哟。”
殷万水终于还是服气了，绵软的躺在椅子上，苦笑道“才认了我这伯父就如此算计，三成就三成吧，但有一条无任何商量余地，这玻璃只能我殷氏商号售卖，不可再有一家的货架子上出现此物。”
李乔点头称是，还道此事事大当立了文书才好，日后一旦哪方毁约也好有个凭证。
殷万水笑道：“你呀，就不该去研究什劳子学问，与其跟那些昏官沆瀣，不若拿了哪五千贯钱去做买卖，你若为商贾，三十岁前便能富甲天下。”
“哪滋味一样可比公侯咧！”
李乔笑笑也不搭话，随后殷万水唤人取来笔墨。仔细磋商了细节确认无误后便签下了文书吗，此事便算完结。
突然想到了什么，李乔放下手中毛笔，
退后两步站定，庄严的整了整衣冠，然后呈九十度角长长一揖。
“侄儿李乔，受白龙村八十余口委托，拜谢伯父当年施粥救命之大恩。”
殷万水见李乔行此大礼，赶忙扶住。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北地流民百十万计，殷某所做杯水车薪。”
“伯父过谦了，古人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伯父义举救活数万流民，此恩此情当世代传颂。”李乔说完再次一揖。
“一饮一啄皆为因果，当年热血之事只是随手而为，所用米粮也为陈年谷物，实在当不得乡亲们厚爱，当年老夫也就寻常商贾，无意之举也换来了如今成就，若说施粥是因，那么今日殷府蓬勃便是哪果......”
“伯父！大义也！”李乔三揖，真诚说道。
“老爷.....”福伯进来微微一揖说道：“知州大人到了。”
“哦，快随老夫前去迎接。”说罢招呼了李乔自便，带着殷福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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