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巷子，窄长幽静，雨水淌过青瓦，坠落两侧，如珠成帘。等到樱花飘落在地，紧贴小巷泥泞路上，阿鸽喜欢赤着脚，踩着镶嵌花瓣的泥土，顺着天空摇曳的炊烟，从巷子这头走到那头！
阿鸽把耳朵挨在墙壁上，探听着房子里的动静，她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冲进屋里，打断小楠和他母亲的喃喃私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堆旁，屋里的母子说着话。透过火光，女人的脸颊不如儿子那般光滑透亮，面色铁青眼里无神。二人席地而坐，将头柱在膝盖上，用木棍翻弄火堆里的红薯，儿子微微靠在母亲身上，双手紧紧环住母亲手臂。
“阿妈，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米饭啊？”
女人愣了一瞬，翻弄红薯的手加快了节奏，似乎想用这样轻微的动作，将儿子提出的话题转移，可另一只手还是不自觉的摸了摸眼。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吃了。”女人强忍着泪水对儿子笑了笑。
“哦，阿鸽天天都可以吃米饭，她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阿楠眼里全是疑惑。
女人脸上的悲伤更显了几分，眼神呆滞一会儿，“傻孩子，阿鸽和你一样，都没长大，长大了她就嫁人了，到时候啊，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阿鸽破门而入，“我才不要长大，我要和阿楠哥哥一起玩，永远一起。”看见阿鸽闯进来，阿楠像换了个人，顷刻间忘了刚才的疑惑。
诺大的房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做工还算精细的木床外，就剩下面前的火堆了。可怜那张把破油布当作蚊帐的床，也是女人结婚时，陪嫁品中仅剩的物件。如若不是阿鸽母亲苦苦求情，或许这张床也已是镇上戴三赌馆里的赌资了。
女人狠狠地将木棍插进红薯，把整个脸颊埋进膝盖里，泪珠和屋外雨滴一样，串成帘子。她轻轻放开手中的木棍，让它随着红薯翻滚摔落在地上。灰尘扬起，女人从中看到一个画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移动，走到男人面前，把匕首插入他的胸口。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一点，甚至半点怜悯。
女人是决绝的，是痛快的，随着尖叫声蔓延开去，回过神的她略微有点难过，却没有后悔，整个人仿佛放松了下来，嘴角扬起了久违的微笑。
房屋空了，倒也方便了两个孩子，阿楠和阿鸽你追我赶，少了许多磕磕跘跘，多了许多天真无邪。阿鸽追着阿楠抢红薯，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绕着圈子转。
“你，你个恶毒的女人……”女人又再次想到把匕首插进丈夫胸口的画面，原本就哄哄闹闹的赌馆，被一声尖叫炸开了锅。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戴三和他那几个伙计，呆呆的站在赌馆的几个角落，不敢靠近也没有离去，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时间好像静止了半晌，警察厅来了几个人，带头的看了看眼前的状况，扬了扬马鞭，示意将女人带走。戴三急忙冲上去，“赵爷，您可不能就这样带走这女人！”
“哦，不知戴三爷有何指教？”那带头的探长不屑中带着些许傲慢。
“不敢不敢。”戴三哈着腰往赵探长身上蹭，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赵探长的制服口袋里。“这娘们在我这还有些账没销呢。”
“账？死账，活账，新账还是旧账呀。”赵探长提高语调。
那戴三爷也不畏惧，“既有死账，也有活账，既有新账，又有旧账。”
“哈哈，按说这人死账销，戴三爷，您这账不知要如何算才好呢？”
“人死了，死账可以销去，但是这活着的嘛，可不好说。”
“行啦，行啦，今日我来专为这杀人案件而来，其他一概事端我懒得管，也不归我管。”赵探长拿出戴三塞进制服的银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径直朝赌馆大门口走去。突然回头，用马鞭顶了顶帽子，“我说戴三爷，做人别太狠，别到时候自己栽了跟头没人扶。啊，哈哈哈……”
警察厅的人把女人带走的时候，围观的众人指手画脚，对眼前这个杀夫“恶妇”评头论足。谁知赵探长押着女人前脚刚走，戴三就安排人到女人家里，把能带走的物件通通搬了去。
这天夜里，阿鸽母亲自然也知道了赌馆发生的事，就把阿楠带到家里照看。见阿楠可怜，阿鸽吵着闹着求父亲帮阿楠找母亲，阿鸽父母相视一眼，面留难色。
隔日清早，阿鸽父亲还是专门跑了趟警察厅，试想探听下女人的消息，回去应付个差事就行。可阿鸽父亲在警察厅正巧碰上了赵探长，两人并不熟识，但阿鸽父亲对当地警察厅赵野探长秉公办案的名声却早有耳闻，便故作叹息，可怜起这女人来。
“着实是个命苦的人啊，遇上这么个混蛋球，能出此下策，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呵，这世间苦命的人还少了吗？若都是如此行事，我们一天得有多忙。”赵探长打趣的说到。
“哟，爷，不知是否得罪您了，不过爷知道我说的是谁？”
赵探长胸有成竹，“还有谁，还不是那当众刺死丈夫的刘黄氏。纵使有天大的委屈，岂能擅自裁决他人性命？真是糊涂！”
“您说得有理，可您真知道其中原委，那刘……”
见男子话语不止，赵野不愿再与之纠缠，撂下一句高亢的“当众行凶，害人性命，板上钉钉。”便匆忙离去。
男子见状急忙跟上去，想象着能多说两句，博得几分同情算几分，给刘黄氏争取宽大处理，这样也算对得起这多年的邻居情分。
“赵探长，您容我多说两句，这黄氏确实是委屈得紧，况且还有一小儿无人照料，您可要秉公执法啊。”
“够了，杀人偿命你懂吗？我还忙着呢，没工夫听你闲扯，你别跟着我。”赵野回头用马鞭指着男子，有些不耐烦了。
正当赵野转身时，两个警探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进来，一阵风轻轻吹过，将盖住尸体的白布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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