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丁一显得与来往的人流格格不入。
很多人一看到他满脸的血污,
以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手里的探勾、编织袋,
就避之唯恐不及地远远躲开。
他也早已经习惯了。
默默地往回走着,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那盏能够带给他唯一温暖的灯,是否还在亮着。
转过街角,果然昏黄的光还在风中摇曳。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莫大的委屈,
丁一的鼻子有些发酸。
本来已经凝固的鲜血,又流了一些出来。
“胡大爷,还有馒头吗?我饿了。”
推开熟悉的门,丁一主动开口问着。
“是丁一吧,今天怎么这么晚?”
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关切。
“哦,今天走得比较远,所以迟了些。”
丁一说着,往里面快走了两步,
扶住了正从里屋摸索着往外走的老人。
“馒头在锅里热着,你自己去拿吧。”
老人被丁一扶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任由他搀着,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嗯,你老歇着,我自己来。”
帮老人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他才轻车熟路地从锅里拿出了两个馒头和一盘青菜。
来到桌子的另一侧,丁一坐了下来,
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丁一,你没事吧?”
老人抽动了两下鼻子,开口问道。
“哦,没事,就是不小心被玻璃割破了手,不碍的。”
丁一撒了个谎,他不想老人伤心。
“我屋里有碘伏,吃完了去处理一下。”
“垃圾箱里细菌多,小心破伤风。”
寥寥数语,听得丁一心头暖暖的。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便继续消灭着面前的食物。
对面而坐的胡大爷,却转过头来,
只有眼白的双眼,盯住了低头吃饭的丁一。
“一会吃完了洗洗脸吧。”
老爷子轻飘飘地说了句话。
却让嘴里正咀嚼着一大块馒头的丁一,差点噎到。
老爷子会不会发现了?
不应该呀,他根本看不见。
可这句话的意思,好明显啊。
心思电转间,丁一继续消灭着眼前的食物。
之后,便将碗筷和锅都刷洗干净,
又把屋子打扫了一下。
这才到里屋,装模作样地给手上的“伤口”上了药。
胡大爷这时,也摸索着端来了盆,放好了水,
丁一这才小心翼翼地洗去了脸上的血污。
鼻子仍然很疼,估计可能鼻梁骨受损了,
丁一根本不敢去碰。
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要格外留神了。
和胡大爷又聊了一会,丁一才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
在钱箱子里面,悄悄地放下仅有的五块钱。
等听到丁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胡大爷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关掉了外面的那盏灯,走进了里屋。
没过多久,
丁一就回到了自己的落脚之处。
一间没有门,窗玻璃也全部碎掉的空屋子。
里面两面墙组成的角落,
铺着一些干草,
上面还有一条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棉被。
屋子里除此之外,
再无任何摆设。
将探勾立在墙角,又把编织袋放倒,
丁一枕着它和衣躺下,
思绪回到了和胡大爷初识的日子。
那是丁一来到这座城市的半年后,
尝试了所有可以填饱肚子的工作,
均已失败告终,
那天傍晚,
他饿晕在胡大爷的馒头店外。
等在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里屋的床上,
外面飘来了一阵令他垂涎的麦香。
不明就里的丁一,
挣扎着想坐起来,
却发现,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只能无奈地放弃,
双眼盯着低矮的天花板,
感叹着命运的不公。
胡大爷虽然双目失明,
但嗅觉和听觉却格外灵敏。
听到里屋传来细微的响声,
便摸索着走了进来,
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
里面是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丁一用力地转过头,
看了看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又看了看盘子里飘着热气的馒头,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直叫。
老人什么都没问,
只是来到床边,将馒头放在了丁一手边。
嘱咐他先吃着,
随后,慢慢地摸了出去,
不一会又端来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咸菜。
看到这些的丁一,
嘴里塞着一大块馒头,
眼睛里面则泛起了泪花。
也不知是噎的,还是感动的。
从那以后,
丁一便听从胡大爷的建议,
开始以捡破烂为生,
并且在附近的一片无人居住的平房里,
安了家。
每天,无论多晚回来,
胡大爷门外的灯,都会为他而亮,
锅里也总是会有两个馒头,和一盘菜。
一开始,丁一几乎赚不到钱,
所以,在胡大爷这里只能蹭饭,
后来,随着摸索出些经验,
丁一也开始每天都有进项。
于是,他便会主动往钱箱子里放钱,
有时赶上捡到的东西多,他就会多放,
可只要超过五块钱,胡大爷就会发现,
并且狠狠地骂他,
于是,他便不再多放,
而是保持每天五块这样。
对于丁一来说,
胡大爷就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也是一直支撑着他,
无论怎样都会坚持下去的理由。
因为胡大爷,
他开始有了生活的盼头,
也开始憧憬起梦想。
每天赚到的钱,除了必须的花销,
剩下的他都攒了起来,
准备等攒够了,
就带大爷去医院把眼睛治好。
胡大爷和他说过,
自己的眼睛以前是好的,
只不过因为上了年纪,
得了白内障,
慢慢才看不见的。
丁一曾经在公交车身的广告上,
看到这个城市里的医院,
有治疗白内障复明的手术,
所以,他便第一次有了人生的目标。
想着想着,
丁一的意识就开始有些模糊了,
东奔西走了一天,
又挨了丁猛一顿打,
此时,
他急需用一夜的休息,
来缓解疲惫和疼痛,
从而为明天,
积蓄力量,
夜已经深了。
可能是感觉到了寒冷,
已经睡着的丁一翻了个身,
衣服里的牌子便掉了出来,
本来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牌子,
被外面的月光照了个正着。
牌子上仅有的如“人”字划痕,
开始变得越来越亮,
最终,将睡梦中的丁一晃醒,
在他越睁越大的眼神中,
牌子迸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然后,
丁一便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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