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看一步吧，睡醒再想想该怎么办。
幽幽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腾空飞到了云间，十七就站在上面等着她。
十七还是四年前分别时的模样，只是背对着幽幽。
幽幽想上前看清他的脸，却被突然涌出的人群挡住了。
任凭幽幽怎么喊，十七就是不回头。
十七越走越远，喧闹的人群淹没了他的背影。
幽幽绝望地痛哭流涕。
人群中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挤到了幽幽的脚边。
是一只纯种的白色萨摩耶……
小狗嘴里叼着一封信。
信是十七写的。
“幽幽，不要哭鼻子，要笑，你笑起来才好看。以后你的日子里没有我了，没关系。你想想，你再也不用和我挤在那个没空调的破宿舍里了，也再也不用吃馊掉的炒饭了……你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比我更有出息的人。你要开心，要幸福，一定要比我过得更好啊。”
少女的眼泪汇成时间的长河，泛黄的信纸被叠成小船，在长河里漂泊了一万年……
“汪！汪！”
狗叫声撕裂了悲伤的夜，除了眼泪，无人知晓幽幽这一夜所经历的一切。
“爱哭鬼，你压到我的尾巴了。”
“谁是爱哭鬼！”幽幽扯住床单一角，把十七抖了下去，“还有谁让你到我的床上来的？”
“你不就是爱哭鬼，睡个觉都要哭，还不让别人说。”
幽幽用手摸了摸眼角，还真有并未完全干掉的泪痕。
“哼！那也不许这么叫我，你以前就这样……”
起床洗漱完，幽幽为十七准备了些猫粮。
大抵是昨晚的“玉盘珍羞”，还并未消化完，十七看着盘里如小山那般高的猫粮，提不起一点儿食欲。
幽幽坐在沙发上，照着小镜子，专心涂抹着胭脂。
十七形容不出浓妆艳抹的幽幽到底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只有“美丽”这一个词。
确实美丽，但又不那么真实。
幽幽的眼线画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涂不好，要么太浓，要么太淡，要么太深，要么太浅……
她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一次更是直接画成了“天际线”。
幽幽把眼线笔狠狠的摔在茶几上，愈想愈气，将笔重新捡起，用尽吃奶的劲重重折断。
十七被吓得不轻，刚才还在心中暗自夸奖她的美貌，真是个可怕且善变的女人。
幽幽抬起一条腿踩在了茶几的边缘，叹了口气，无奈地从大衣口袋中掏出炫赫门，甩了一下那乌黑的长发，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放进嘴里。
深吸一口过后，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幽幽吞云吐雾的模样，像是小说中的女主，风情万种、瞬息万变。
撇了一眼一旁早已看呆了的十七，见盘中的猫粮一口未动，幽幽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吃，等你吃完我还要去上班。”
十七敷衍地对付了两口，抬起头，问出了那个憋了好久的问题。
“你还会抽烟？”
“是人都有恶习，何况这是你害的。”
十七不明所以，低头假装吃饭，不再说话。
七点四十分，中央台的早间新闻准时播完。
幽幽拿遥控器关掉电视，起身去卧室拿挎包。
“我要出去上班了，”幽幽往装猫粮的空盘子里到上水“回来会给你带狗粮，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这像是对一般宠物说的话，十七这样有智力的狗又怎会耐得住寂寞呢？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你一个人在家怕呀？我上班的地方不准带宠物。”
“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十七眼里闪着光，他知道幽幽受不了宠物狗的这种眼神。
作为狗子，他的这招还是管用的。在长达一分钟的僵持与对视之后，幽幽无奈地带上了十七。
幽幽住的老式公寓没有电梯，同一栋楼的邻居通常害怕或厌恶宠物狗。
没有栓狗绳的她，只能把十七抱下楼梯。
八楼，整整八楼。
幽幽平常自己上下楼都费劲，更何况是抱着一只成年的宠物狗呢？
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她走一步，歇三步，才刚走到七楼，就已是满头大汗了。
幽幽用手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粒，大口喘着粗气：“唉……唉……妆都花了，老娘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十七悠闲地蜷缩在她的怀里，仰视着她狼狈的模样，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喊：“加油，加油，幽幽你是最棒的……”
这幸灾乐祸的话，可把满头大汗的她气得不轻：“你这家伙，我跟你处对象的时候，你也没这么抱过我……唉……唉……你可真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
狭窄的楼道里堆满了每层住户不用的杂物，有儿童自行车，破损的床垫，碎裂的马桶……甚至还有人因为昨天的雨，而牵了晾衣服的绳子。
杂物长期堆积的霉味，加上潮湿的衣服，那味道直冲天灵盖，触及人的灵魂。
气喘吁吁的幽幽尽量憋气用嘴呼吸，想要避开那潮湿的恶臭。
但臭味像是一双双隐形的触手，它们缠绕着幽幽，不肯放她离去。
终于，幽幽撑不住了。
臭味夹杂着灰尘钻进她的嗓子眼里，她赶忙放下十七，捶打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
闻讯而来的邻居推开门痛斥她：“大早上的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幽幽死死按住胸口，试图抑制住咳嗽，连连鞠躬道歉。
穿着睡衣的邻居撇了一眼幽幽身旁的十七，立刻做作的捏起鼻子：“自己都养不活，还养这畜生玩意儿，快把它给我带出去！”
幽幽一边应着，一边继续鞠躬道歉。
此刻的她卑躬屈膝，与家中硬气的她判若两人，
反倒是唯唯诺诺的十七不淡定了，冲着邻居就开始骂：“你是死猪吗？八点了还睡？咳嗽是她能控制的吗？你才是畜生呢！你全家都是……”
邻居听不懂十七说的话，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只疯狗的应激反应，看十七吼得这么凶，他也害怕了，迅速缩回身子，关上了门。
邻居走后，幽幽用着撒娇的语气说：“哟……李大少爷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你是不是还有点儿喜欢我？”
“你……你……别想太多……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嘿嘿，”幽幽心中窃喜，“你就装吧你，你原来从来不跟人斗嘴，你肯定喜欢我。咳……咳……”
话音未落，幽幽又是一阵急促地咳嗽。
她佝着腰，不停的咳……想说点什么，仿佛又被咳嗽声打断了……
每一声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猛烈地灼烧着十七心中平静的湖面。
十七感到诧异。
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痛苦，自己也会跟着感到痛苦？
他的狗脑想不清，也无人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
他多想变成人……上前拍拍她的背，然后说“没事，不着急，有我在。”
咳嗽声在狭窄的楼道里连绵不断。
幽幽无暇顾及十七，磕磕绊绊地扶着楼梯往下走。
十七紧张地跟在身后，观察着她的一切动向。
台阶刚下一半，她踉跄着从挎包中掏出一小瓶玻璃装黑色液体。
插上包中自带的廉价一次性吸管，幽幽捏起鼻子，一饮而尽。
片刻后，楼道中恢复了寂静。
幽幽看了一眼身旁十七的眼神，先开口问：“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治什么的药？”
十七并未做出任何反应，用眼神默认了这个问题。
幽幽蹲下，从挎包中掏出了一瓶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小玻璃瓶装黑色液体，递到十七的眼前。
“来，你自己看吧。”
十七认真浏览着玻璃瓶标签上的小字。
标签上印有八个明显的大字“藿香正气水（口服液）。”
看来是多虑了，她只是感冒罢了。
歇息三分钟后，幽幽再次抱起十七，试图走下楼梯。
这次她卯足了劲儿，一鼓作气冲到了一楼。
室外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昨天的流浪狗们摇着尾巴一拥而上，嗅着幽幽的味道，舔着幽幽的脚踝。
幽幽蹲下身子，宠溺地摸了摸它们的头。
挨个摸完，幽幽起身，流浪狗们自觉地四散，纷纷回到了出现时的位置。
清晨的人行道上留有昨天还未干透的雨，它们像是块被打碎的镜子，碎片四散，倒映着高楼大厦的残影。
幽幽的脚印将高楼大厦撕裂，随后又迅速地缝合。
缝合后的镜子不再如同当初那般明亮，水中夹杂着鞋底的灰尘，那是缝合时留下的伤痕……
老街的面店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崭新的网咖。
不知从何时起，咖啡店这种带有文艺气息的地方，也能和网吧沾上关系。
幽幽不禁感叹：“这装修真是豪华，敞亮的落地窗真是气派！比我们那时候的小黑网吧好多了。”
网吧里的人不多，包夜的大多还在睡觉，醒着得清一色都在打英雄联盟。
唯有角落里的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在打剑网三。
幽幽看得之迷，反正时间还早，要不……重温一下回忆。
她抱着十七进往店里进。
门口的保安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查一下身份证，”保安板着脸，“还有……宠物狗不能入内。”
幽幽一只手抱着十七，另一只手艰难地从挎包中掏出身份证。
“请你帮我照看一下狗，”幽幽赔笑着，放下十七，“我就看一眼，很快就出来。”
保安扭过头，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幽幽无奈，翻出了半包炫赫门递给保安，这才作罢。
前台的网管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见有客人来了，立刻拿出了一张临时卡，并热情地招呼着：“美女往里面进，有需要随时叫我。”
网吧里播放着周杰伦的新专辑《兰亭序》。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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