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相公听我一言！”原佑威这如雷般的声音在众人之后炸响，所有文官皆是大惊。再看原佑威这边，本就长相凶狠，此时瞪眼更是骇人。虎背熊腰往前走两步，众人纷纷主动让道。他抱拳对众位相公道：“乐公子，乃是陛下亲选，主审嵩阳书院惨案之人！谁还不服？”
冀大人虽说是个老狐狸，知道乐正弘再次定然是蹊跷的，没想到居然让他这个尚未弱冠之人审案？眼角微微颤抖，不自然的眨动记下。
中书这边的同僚更是吃惊，全相公居然瞪大眼，怎么都不肯信。庸大人轻声问道：“原副统领，万万不可儿戏啊，当真是陛下的旨意？”
御史台就是御史台，纠天子之过，乃是本质。头破血流的言官大叫道：“陛下用人差矣，怎可让白丁审案？岂不我朝无人？太看轻我等了吧？”
乐正弘无辜啊，这一幕他早就想到了，必是必不开的，都是陛下下的好棋！怪谁都行，还能怪陛下不成么？
“寡人就是看轻你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两队禁卫也整齐的跑入堂内，随后仪仗便映入眼帘。百官照朝议队列立即拜倒。
贤宗皇帝自然是故意的，否则早有內侍进来通报。看这帮菜鸡互啄，还弄的一地鸡毛，哪有什么好心情？
龙行虎步，贤宗更是不怒自威，堂上所有人皆是拜服，没一个敢抬头的。按理说臣子行礼并不是此次都要跪拜大礼的，只是这次龙颜震怒，哪有不怕的？所有人都跪下了，就连原佑威也是跪着的，唯独乐正弘站着，这满堂之上就属他最是扎眼。官家行至案堂之上，太子紧随其后立于身左，熙庆公主立于身右。
公主美眸似是会笑，乐正弘与前者相视方笃定，何为此女只应天上有啊！
“大郎！按理说你即无功名，家中也无爵位，让你审案实在不合情理，可是寡人还是想考校你一番。”贤宗皇帝此话就是说给言官听得。
诸位言官跪伏在地面面相觑，有识相的，更是对对同不住的摇头。太子双眼微闭，杀意不减，只是这胖乎乎的样子看的甚是可爱，乐正弘也没有多想。
他声音不卑不亢恭敬抱拳答道：“回禀陛下，草民有原副统领及惠德县诸位相助，已然发现端倪。”
不出官家所料，此子聪明至极，若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敢闹得满洛都沸沸扬扬，贤宗皇帝点头道：“很好，来，把沈卿抬上来吧。”
“抬？”众人霎时不解，知道见了真人才算明白，还真是被人抬进来的！
胡内官点头示意，两名內侍缓缓放下垂帘。垂帘交合之际乐正弘还不忘情的再去看眼公主。四目相接，那是一种触电般，酥麻的感觉。直至垂帘交合。
胡内官唱道：“起！”
文有文列，众位官老爷照队列站好各退两旁，洛都府衙大门敞开，面的群众各个看着里面，只见两名禁军抬着满头血污的沈浩轩而入，外面的百姓见此情景，都不由得心感畅快！不是因沈浩轩为官不公，而是那种来自底层百姓对官僚的仇！仿佛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最底层的百姓再能体会得到。
垂帘之后，官家冷声道：“乐家大郎，堂上就交给你和沈卿了，不必在意寡人，寡人只要合情合理的结果！”
全相公不自觉的看看庸大人，后者也极不自然，谁知道官家唱的哪一出呢？沈浩轩分明都快不省人事了。这还怎么审？？众人心中甚是彷徨！
乐正弘向上施礼，恭敬道：“是！”转身便面露威严，大声问道：“原副统领何在？”
原佑威站出班列，抱拳向上道：“下官在此。”
下官在此？众多相公怕是听走耳了吧？有人小声道：“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也有人窃窃私语解释道：“合什么规矩？本朝从无此先例啊！”
听得众人窃窃私语，犹如蚊蝇般嗡嗡作响，乐正弘更是手起而落“啪！”惊堂木一响，当下再无异议！乐正弘厉声问道：“王学究、谭炜、张澜君、李安、海雍、洛都府仵作都已到齐？”
原佑威斩钉截铁道：“回禀大人，除海雍外，皆以到齐！”
乐正弘真相打死他，怎么还有未拿到的人呢？遂厉声道：“是何缘由？”
这句话真是难倒七尺汉，原佑威想想，狡猾道：“海雍乃是开府义同三司，枢密院使海笛之子，海家拒不交人，禁卫不敢擅闯！”
‘这才对嘛。’原佑威真是聪明，趁着海家人不在，把事儿劝推了出去。乐正弘心中已有盘算，不来也有不来的好处！他厉声道：“传，仵作！”
堂上师爷立即传喝：“传仵作！”
乐正弘质问道：“尔姓甚名谁，所做何职，一一道来！”
仵作常与死人打交道，却从未见过这么多多人，两旁各个还都是官老爷。这场面之大，定是他意料之外。老老实实回到道：“禀大人，小人姓黎，家中排行老五，市井之中常唤小的黎五，小的做的是洛都府衙仵作。不敢欺瞒老爷！”
此人年纪不大，三十五六的样子，乐正弘见他虽有怯色，声音倒还算洪亮，乐正弘也不打岔，拿起之前的录供，质问道：“这份录供可是你勘察嵩阳书院徐秀才时所出？”
这厮这回才算真的怕了，因为这录供根本是胡诌乱写一气，只是蒙混过关罢了，只见他不住地吞咽口水，双腿不住的往后轻挪。乐正弘再拍惊堂木，竟然吓得后者一激灵。
乐正弘大声斥责道：“还不老实交代？”
这家伙直接尿（sui）了，跪在地上忙磕头道：“老爷明鉴啊，小的本本分分做事，就算做错了，那也是学艺不精，小的还有何要说啊!”
要不说这人呐，还是蠢笨的。这种不打自招的还真是少见的很。乐正弘都要被气笑了，强压怒火道：“晁万里何在？”
六尺汉子走来，还是那副喝醉未醒的模样，声音却是极洪亮的，答道：“大人在上，小的惠德县仵作，晁万里。”
突然班列末尾处发出一身惊呼，乐正弘寻声望去，仔细一瞧。这位大人他从未见过，老者足有花甲之年，这可是长寿了。
其实这位老大人，正是晁万里的祖父，当今太医院正晁大人。此话放到后面再讲。
乐正弘安定心神，淡淡道：“将你查验结果当堂读出来，给众位相公听听。”
徐寿和黄氏此刻已经跪在堂外，黄氏已然是放声大哭。晁万里心中也是不忍，读出来？这...这不免也太过残忍了。二十多伤哪个不是疼在黄氏这些家眷心坎里？
晁万里犹豫再三，还是朗声读到：“第一处，额前钝器击打。第二处，左脸颊肿胀充血。”这还算听得下去，诸位相公倒未觉不妥。
晁万里没有停顿，继续读到：“第三处，人迎穴充血，第四处缺盆骨（锁骨）断裂。第五处，气户左室（肺）充血，第六处，左上三骨（肋骨）断裂。第八处，右下二骨断裂。第九出，左下五骨断裂。”
读到这个地步已然是吓得诸位文官身上发寒，每读一处，祁大人都觉得是疼在他的身上，不禁叹道“我的天爷啊，这岂是一般的手段？”
说话声音是极小的，可是字字都落在每个人的心间，晁万里还没有停顿，继续的读者，只闻得垂帘之内忽有传来茶盏碎裂之声。晁万里还未停顿，便传来官家唳喝之声：“读！”
晁万里不敢再停，直到最后念完：“第二十一处，章门穴充血。第二十二处，府舍穴充血。呼....”只闻他缓出一口，此刻的堂上，堂外，就连府外的叫卖之声全然不再。就连全大相公在内的所有人呼吸都是颤抖的。跪在一旁的的黎五怎能没有反应，已然是浑身颤抖，不住呜咽。
黄氏已然是晕倒在徐寿怀中，再看徐寿，作为父亲怎能好受？双目无神，已然有些呆滞。
读完良久，乐正弘也本不想说话，却不得不说，徐磊徐秀才之死今日必要给出真相不可！乐正弘深吸一口气，强撑道：“据你所断，徐秀才之伤何处致命？用和凶器所致？”
晁万里冷静，大声答道：“大人，徐秀才之伤，致命之处共一十二处！凶器乃是裹了棉被的石块！”
此话掷地有声，任谁都听得清楚，此时大理寺丞也在两班之列。致命伤一处都要得人命，简直骇人听闻，居然有十二处之多。他瞪大双眼，最是清楚不过。这种酷刑乃是前朝恶吏所用，如今具已废除，怎么还有人会用？周围大理寺的官吏皆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晓得，这是何人所为！
“啪！”惊堂木，惊堂木，本该震慑宵小，可怜还有人死于这等毒辣手段。乐正弘几乎是咆哮的喊道：“黎五，你可知罪？这是学艺不精？还是你刻意为之？是何人买通你，让你这般肆意妄为？弃良心于糟粕，贪得何等富贵才能让你写得这般录供？”
还不等乐正弘骂完，这厮已然是晕死过去，沈浩轩瘫坐在一旁，如同死尸般不为所动。他自知在劫难逃，分辨又有何用呢？乐正弘看他一眼，甚至觉得他枉为人父。
乐正弘厉声喝到：“脱下，严刑拷打，带凶者章旭，及其父章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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