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萧玄奘长叹一声，收了酒葫芦，慢吞吞取下腰带上的含光剑。
北冥仙子说：“凡夫俗子，死再多，也无伤大雅。”
萧玄奘摇头，道：“你错了，错得很离谱。凡夫俗子也伟大，你不懂，他们已经拼尽全力了。只是命由天定，他们只能到这一步。若他们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凡夫俗子也能飞舞九天！”
奇怪的领悟，突然的明悟。
亘古浩瀚古史，盖世豪杰的光耀万古，永不朽，可没有凡人衬托，哪儿有盖世豪杰？
盖世豪杰不为守护弱者，怎配得上盖世豪杰？
这一刻，他的《盖世剑法》终于是有了灵魂。
“呛……”
含光剑出鞘，剑鸣如龙吟，剑光成了唯一。
这剑光太耀眼，掩盖了一切，只有剑光，没有大日，没有浮空岛屿，没有凶物，没有仙灵，没有沼泽地。
只有剑光。
凶物眼中只能看到剑光。
孙不凡眼中只能看到剑光。
北冥仙子眼中却不止剑光。
她是仙子，看到了更多东西。
宝剑入鞘，剑光消散。
方才的绞肉场，此刻如春风横扫、万物复苏的韵味。
北冥仙子说：“有趣的剑法。”
萧玄奘擦去嘴角的血迹，喝了口酒，道：“只是有趣么？”
北冥仙子说：“有点厉害。”
萧玄奘含笑说：“只是有点？”
北冥仙子说：“只是有点。废话少说，继续上路吧。”
话音未落，莲步轻移。
孙不凡如一条狗子一样紧紧跟着，一脸谄媚的笑容。
萧玄奘大灌一口酒，却是躬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面色呈现一种病态的殷红，嘴角溢血。
……
……
大律神都。
张百炼走进一处闹市中的宅院。
一瘸一拐的年轻人迎着张百炼进门。
进门就是院子。
院子里红色坚硬的泥土，东边角落有不高不矮的树，树下有一个青衣老人。
张百炼抱拳，道：“晚辈张百炼见过苏老前辈！”
苏长空摆手，轻笑说道：“不用这么客气。玄烨要和我圣殿合作，这点，老夫倒是没想到。”
他当然算到了，客气话而已。
苦肉计送萧玄奘进太玄，岂是一时心血来潮？
高明的棋手，一颗棋子未落，却早已看到了胜负。
张百炼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个敌人现在进了祖域。”
苏长空点头，点了旱烟，吧嗒吧嗒抽着。
方元说：“张兄，我们却是无法进入祖地。”
张百炼说：“幽冥殿会出手。”
方元动容，惊呼道：“上古凶名赫赫的幽冥殿？”
有光明便有黑暗，杀手就是黑暗中的幽灵，收割生命。而上古幽冥殿就是黑暗的主宰！
传闻，上古幽冥殿屠神诛魔杀仙，无所不能。
一旦被上古幽冥殿的杀手盯上，必死无疑。
张百炼看了看方元，轻轻点头。
苏长空说：“上古幽冥殿居然出世了……”
这点，他没有关注。
他掐指一算，一抹惊讶一闪而过。
张百炼说：“苏前辈，据我们的消息，萧玄奘身受重伤，去祖域就是为了寻找造化疗伤。魔血锁天穴，血气枯竭，元气无法动用。而在祖域，隔绝仙器气机，萧玄奘没有办法沟通仙器！”
方元说：“这岂不是杀死萧玄奘最好的机会？”
张百炼说：“不错。不过，为防止意外，还得请苏前辈算一算。”
苏长空说：“剩下的事情，交给圣殿。”
张百炼点头，转身离去。
……
……
死亡沼泽畔，有山，山不高，却有仙子。
仙子不是仙子，是人。
兴许也不是人，兴许是魔女。
仙子轻纱遮面，赤足凌空，清风浮动，暗香袭人。
山下有人。
山下的人看到了山上的仙，却是停步。
北冥仙子说：“你的仇人真不少。”
萧玄奘轻笑，道：“兴许你的仇人呢。我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
孙不凡紧紧闭着嘴。
萧玄奘迈步往山上走。
北冥仙子跟了上去。
孙不凡忙说：“仙子，我们不如稍微等一等？”
北冥仙子脚步不停。
孙不凡面色阴沉，却是快步跟了上去。
山不高，路不长。
萧玄奘很快就到了那紫衣女人前，喝了口酒，含笑问道：“你在等我？”
紫衣仙子面如寒霜，颔首，道：“你是萧玄奘？如果是，我就是在等你。”
萧玄奘说：“很不幸，我就是萧玄奘。”
紫衣仙子身形一闪，玉手掌剑，一剑直刺萧玄奘心口。
这么近的距离，不超过五尺，她相信没有人能避开，萧玄奘必死无疑。
但萧玄奘没有死。
紫衣仙子一击不成，也不再出剑，紫衣凌空，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北冥仙子到来，说：“你居然被上古幽冥殿的杀手盯上了？”
“上古幽冥殿？”
萧玄奘第一次听到，但看北冥仙子似乎很了解的样子。
他问：“你知道些什么？”
北冥仙子说：“很厉害的杀手组织。一旦被盯上，离死不远。”
萧玄奘咳了两下，擦了擦嘴角，道：“我本来就离死不远。前一瞬间的我已经死了，后一瞬间的我生死不知，我只活在这一瞬间。我与死的距离，岂不是只有一瞬间？一瞬间，真的不远。”
北冥仙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不起来。你小小年纪能领悟这点，也是小有潜力。”
萧玄奘想笑却是不敢，生怕又吐血。
这实在是一种折磨。
孙不凡撇了撇嘴，暗道这小子装蒜！
他却也不敢说。
他心里而且害怕，害怕北冥仙剑被萧玄奘拐跑！
萧玄奘看着漫天云霞，说道：“你可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地方？”
孙不凡闭嘴，反正这里没有人当自己是人！
北冥仙子说：“太多。你若是多说一些，比如，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兴许可以告诉你。”
萧玄奘说：“心无外物，身无外物。我要找一个东西，不属于外物。”
北冥仙子说：“不是外物的外物……天地未开，时空未生，大道未立，先道之物。先道之物，大道种子！你找先道之物做什么？”
大道种子若是生根发芽，那便是一条全新的大道。
但大道种子要生根发芽，除非特殊血脉，否则，必定是被抽干一切而死！
萧玄奘说：“疗伤。”
北冥仙子不相信，所以不再说什么。
大道种子来疗伤？开玩笑么？要是自尽，那还可以稍微相信一些。
萧玄奘喝了口酒，说：“那个人，那大道。”
北冥仙子说：“这里确实传闻是那个人最后要来的地方。那个人也在找先道之物。我帮你，你怎么回报我？”
萧玄奘含笑说：“我允许你留在我身边。”
孙不凡脸色变了，忙说道：“萧兄，你……”
他没有说下去，没法说了，只能发出唔唔声，仿佛被割了舌头。
北冥仙子说：“你这是回报？不是得寸进尺么？”
萧玄奘说：“这就是回报。你不知道有多少仙器哭着喊着要跟在我身边，我都没有答应。”
北冥仙子不想说话。
萧玄奘却是说道：“你要大力把握这个机会，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北冥仙子说：“你这是在恶心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孙不凡面露喜色，差点痛哭流涕。
萧玄奘咳了两声，说：“你当然敢杀我，你也可以杀我。”
仙器杀人，和凡人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比蚂蚁强大一些，但在北冥仙子面前，依旧不够看，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北冥仙子沉默。
那个人没有走出的那大道，她很想知道这小子能不能走出去。
沉默岂不是默认？萧玄奘轻笑，道：“那就带我去吧。”
北冥仙子看了孙不凡一眼。
天旋地转间，仿佛时空错位。
萧玄奘三人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前方是无边黑暗，后方是阳光灿烂。
萧玄奘垮了一步，伸手可触及的无边黑暗。
这里仿佛是天涯海角，天地之尽头。
北冥仙子说：“先道之物，就在其中，能不能得到，就看你的机缘。”
萧玄奘点头，灌了口酒，向前一步踏空，一步一步，最终被黑暗吞噬。
“仙子……咦，我又可以说话了！”
孙不凡面露喜色，看着北冥仙子说道：“仙子，先道之物肯定是好东西，为什么要便宜萧玄奘呢？”
北冥仙子说：“给你，你也用不上。我们的缘分已尽，你走吧。这里有属于你的造化，向后走，只要你不死，可以找到属于你的兵器。”
孙不凡面色一下子惨白无血色。
北冥仙子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挥手，原地没有孙不凡的踪影。
她囔囔自语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能不能走出那条路！先道之物可不是那么好得到……”
话音最终消失。
她静静站着，寒风猎猎，裙摆飞扬。
……
……
“啊……”
孙不凡惨叫着坠落在一座浮空岛上。
身体也疼，可心里的怒火太大，感觉不大。
“萧玄奘，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孙不凡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这该死的无耻小人……”
“你不得好死！”
孙不凡把骂人都话都套在萧玄奘身上骂了一遍，足足骂了一个多时辰。
骂得口干舌燥，这才颓然坐在地上。
抬眼却是看到了一座古殿，牌匾上有‘至尊殿’三个大字。
“至尊殿？上古至尊圣殿？”
孙不凡麻利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冲向古殿。
在吱吱哇哇声中，他推开大门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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