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贺州，方寸山，此山孤峰而起，浑圆清秀，高万余丈，有擎天之势。世人传此山腰云雾缭绕，终日不见峰顶，山间百花绮丽，外界未有所闻，山下村民皆称此山不可登，常有自恃境界高者欲登此山，然皆迷于花香，困于雾中，再回神时，又至山脚，山间所见所闻已恍惚不可得，某年十月十六，有大能者游览此山，亦未能登顶，叹道：“此花非花，雾非雾，吾行山中，六神皆失，山穷水复，只见菩提，此仙人手段，护山大阵也。”山下百姓遂种菩提树，新建庙宇，每年十月十六则祭祀仙人。
这日，又值祭祀，山下百姓又到菩提树下，庙宇殿前，敬香火，献猪牛，舞龙弄狮，好不热闹。殊不知方寸山浓雾之上，剑拔弩张，满天神佛，天兵天将，将方寸山顶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一中年男子，头戴玉清莲花冠，身着玉缕金丝霓裳袍，鹤发飘然，不怒自威。
“师尊，斜月三星洞传话过来，愿再求一柱香，菩提祖师想与那妖孽尽了师徒情谊，好教他安心上路。”广成子踏空而来，恭敬道。
“也罢，一柱香的面子，准提还是有的，传话回去，群仙来此诛妖，乃是为了仙界平衡，天下安宁，那妖孽今日必死无疑，莫要再耍花样。”中年男子说道：“这世间，可容不得一门两圣人！”
......
世人好奇，这方寸山迷雾之上到底有什么，其实并无甚玄妙之处，地势起伏与寻常山峦无异，只是满山皆中满了菩提树，山巅之上，更是有一大菩提，枝叶繁茂，足有五六人环抱之粗，二三十人鼎立之高，不似凡物。叶星顺着蜿蜒的山路登顶，见师尊早已在菩提树下等候，忙是行了一礼，却不见他抬起头来，而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说道：“师尊，徒儿来了。”
菩提老祖凝视着自己最喜爱的关门弟子，片刻后叹道：“还是不成？”
“不成。”叶星的身子压得更低了：“师尊，徒儿不孝，宗门遭此大难，徒儿破境不成，求师尊将我逐出师门，满天神佛皆是因我而来，我愿一人承担，不使宗门受辱。”
菩提老祖一掸拂尘：“我初见你，襁褓婴儿，被遗弃山野林间，仙人肉体，生而知之，非此大千世界之人。三岁，你凝丹初成，六岁破丹成婴，十岁元婴成神，十三合道，十五大成，十八造化天地之间，凡间境界限制不得你，成仙以来，五百年不过须弥，你已摸到了那个门槛，进境之快，圣人叹服，乃是万千年来第一人。”
“妖邪惧你，仙神妒你，圣人畏你，此三界各方牵制，平衡制约已不知多少年，你今要成圣，便是要破坏这平衡，没有谁敢让我这一门双圣，纵使我将你逐出师门，也打消不得他们的猜疑之心，这些仙佛，看似逍遥，仍是利益相争，不褪凡心，纵是圣人，也是护佑自家宗门，不遁空门，唯有李耳一人真逍遥也。”
叶星默默听着，心中却是怒火难耐：“师尊，他们已欺压至我山门，我若是成圣，定不惧他们，奈何圣人境界玄妙，我难以突破，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不若让我独出山门，战他仙家神佛，天兵天将，学那孙悟空，打上天宫，战死尤荣。”
“年轻气盛，倒是真似那顽猴。”菩提祖师笑了笑，若有所思：“不过你差那圣人只一线，若是这般行事，可惜了你这天赋。”
“你可知，你为何破境不得？”
叶星心中一凛：“徒儿不知，师祖教我！”
“你非此大千世界之人，而是另万千小世界魂魄破界而来，这其中自有自然伟力运行，我勘不破。”
叶星一惊：“世上竟然还有师尊勘不破的事？”
“道法自然，纵是圣人，移山倒海，摘星揽月，开天辟地，炼石补天，亦不破自然之法，此法......”老祖话语一怔，回过神来，一拂尘敲在叶星额头上：“这不是在给你论道讲课，莫要打岔！”
叶星挨了一记打，心中郁闷道：“勤学多问，乃是师尊教导，勤问者得师尊喜爱，这百年来成了习惯，竟是脱口而出啊。”
菩提祖师继续说道：“我认为，你破不得境界的原因，就在你前世那小世界之中，不遁空门，不得正果，若要成圣，先要斩了你的心魔，此时你随我修行，封魔杀魔，遇妖斩妖，行事无悔，不论心魔，若是有执念，只能是在前世。”
“你前世，可有未了之事？”
“我的前世？”叶星惘然，思绪穿越五百年的光阴，叶星的前世不过是平平无奇之人，在那个科技为主的世界里，修仙，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他家里有一个小公司，衣食无忧，自己考了个不错的大学，找了份过得去的工作，幸运地有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家庭和睦，工作顺利，他本以为自己会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没想到......
想到这些，叶星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师尊说得对，我是有未了之事，但那又有何办法，时光难逆，纵是太上老君，也没有能治后悔的灵丹妙药，天底下，就没有再来一次。”
菩提老祖在地上立了一柱香，香烟飘然而起，无定其形，他刚刚收到大弟子传音，说元始天尊愿再给他一柱香的时间，既然还有时间，那他就愿意再信自己的关门弟子一次。
他抚了抚自己若少女青发般柔顺的雪白胡须，笑吟吟地看着叶星：“若是我说，可以呢？”
叶星一惊，猛地抬头看像菩提老祖，只见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在叶星额头一点：“去罢。”
天地混沌，银河收束，星月逆转，只听见悠悠遥远之处，仿若有人轻吟。
“终是黄粱梦，何处遁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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