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二子一路前往晋中，走的都是小路。因为官道上时不时就有小队溃逃的兵将，二人颇为忌惮，因此走的是磕磕绊绊。一连几日，终于逃窜到一处名为“龙峰”的城镇。见许多难民逃难汇聚于此，遂把剑埋在城外，混在人群中进了城。
二人今早已将携带的肉干吃了个干净，现在肚中饥饿，且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阳哥，你饿吗？”苏小起捂了捂肚子说道。
“不是刚吃了嘛，你小子这么快就又饿了？”
“那都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啦！”苏小起眼珠一转，瞟到不远处有人施粥：“快看，那边有人在发粮食。”拽着苏阳排起队。
队伍尽头，施粥的姑娘身高挺拔面容姣好，全身上下并无过多的饰品，只将长发盘起插着一根发簪，在逃难的人群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排到二人时，苏阳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她尴尬一笑。一旁的丫头气嘟嘟地盯着失礼的苏阳，手里的勺子敲了敲锅子。警告苏阳不准在看了，场面有些窘迫，而且这丫头记仇，盛了一碗稀薄的能印出人脸的米汤。
苏阳也不好说什么，接过碗正要走时。那高挑姑娘娇柔的嗔怪道：“香菱，不得无礼。”说着满满当当成了一碗。柳眉一挑，笑颜如花。苏阳低头接过，不敢抬头看说道：“谢……谢谢。”
二人狼狈的找了一处墙根蹲下，苏小起一阵狼吞虎咽。嘴里嚼着东西道：“阳哥，你刚刚盯着人家看，也不小心点。被发现，害的你我出了个大糗”
“胡说！我哪有？明明是那小妮子无理取闹，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小起也不管苏阳答了什么，接着道：“不过那施粥的姑娘确实生的好看，心地也很善良，和阳哥你挺般配的”二人互相大量一番，：“额…梳洗打扮之后应该。”
苏阳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贵公子要么有青梅竹马，或者指腹为婚的富家千金之类的。好奇的问道：“小起，咱爹没给我定过娃娃亲之类的吗？”
小起听到苏阳这样问，噗嗤一声，笑道：“阳哥就咱们现在的条件，你想这些问题，合理吗？”
苏阳一时语塞，使了一个白眼。苏小起继续说道：“也不是没有啦，但老爷生性刚毅你也知道，就全给推了。”
“啊？为啥啊？”
“还不是因为老爷觉得我们家祖上好歹是个士大夫出身。现在上门结亲的女娃娃都是些村妇。瞧不上呗！”苏小起嗦干碗底道：“老爷子原打算家道复兴后，给你寻一门好姻缘，唉……只可惜。”
“这老爷子还挺死傲娇的。”苏阳心里想着记忆中的那个小院子，心中想笑。那小院虽说“五脏俱全”，但和电视剧里那些名门望族的府邸，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苏阳也没多问。二人吃完粥，打算小憩一会，随后接着赶路。
此时，一队骑兵浩浩荡荡地入了城门，威风八面完全没有一点溃败的模样。领头一面飘扬大旗，画着盛康图腾——巨蟒。而后的将旗赫然刻着“林”字。领头之人，跨一匹毛色锃亮的宝马，一身披甲更是羡煞旁人。众人目光皆为其所吸引。
苏阳眉头一皱：“林姓，不会这么巧吧！”转头看向小起，只见此刻的他面色发青，忽而又缺氧发紫。一双眼死死的睁着，盯着那领头将军，浑身直颤竟忘记呼吸。手中的碗被颠落，混杂的破碎声响将他带回现实。猛地深吸一口气，额头豆大的汗珠直淌。苏阳顿觉不妙，轻轻推了推小起。
颤抖道：“少爷，是……是他们，就是他们！”此话声小却炸裂。苏阳瞬间明白，但眼见铁骑小队逼近。急忙按下小起僵硬脖颈，自己此时心脏怦怦直跳，怪异感横生。他也分不清这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恐慌之中却又十分兴奋，甚至有些病态的狂喜。和上次于破庙中做的梦一样。但目前只能归因于对记忆的陌生感，心中提醒自己要尽快想起来。
铁骑从二人面前经过，旁边的一个难民直勾勾看着领头的将军，结果被副官瞧见。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倒，口中啐了一口唾沫在那难民身上，抓住那人领口。亮出明晃晃的砍刀吼道：“你这贱东西，再敢直视林将军，老子我宰了你。”说罢一把丢开，摔的那人连滚带爬。众人见状吓得都把头埋低。
骑马的将军看见手下失态，连忙呵斥：“大胆！这些都是我盛康子民，岂能随意打骂。来人啊，把军中粮食分发下去。”说着军士们向两边分洒馒头，场面就像乡下农妇喂鸡一样，引得四周难民纷纷哄抢。
林将军高坐马上，轻蔑的俯视混乱的众人。戏谑的也拿来几个馒头，向四周得意地分撒，见人群不远处有二人趴伏却不动作，好奇的往二人头上连砸几个馒头。
二人每被砸中，都会令二人一个气血翻涌，一个更加兴奋。
此时苏阳很明白，旁边的小起从刚刚就在极力平复颤抖的身体，然而现已逐渐失控，呼吸愈发急促，身躯起伏不定面容扭曲。此时任由事态发展，必遭灭顶之灾。苏阳见状连忙塞了几个包子到小起嘴里，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带着小起向其拜服作揖。
马上之人见状心满意足，擦了擦手上的馒头的汁水，扬起头颅满风春风的离开，一路上都是被马蹄踩碎的馒头。
铁骑小队逐渐远去，小起再也忍不住，鼻涕眼泪一把流哭丧道：“这仇我们得给乡亲们报啊！”小起指着队伍最后面，马车上的箱子：“少爷你知道，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苏阳摇头表示不知，小起道：“那些畜生每杀一个人，就割下他们的鼻子计数充当军功啊。”
苏阳望着那口箱子，肚子里直一阵翻涌，心道这满满当当不知装了多少冤魂。
擦去小起的泪水，：“小起，哥答应你，这仇我们报。但眼下得再苦，哪怕咬碎后糟牙都得给我咽下去，就像吞这馒头一样。”苏阳两手轻轻拍了拍对方面颊，小起忍着悲痛合着眼泪将馒头咽下。——悲苦入肚，心中犹苦。
苏阳捡起地上的馒头，揣进兜里，注视着马上之人的背影。此时关于村民的记忆不断闪现，逼得苏阳头疼欲裂，几近昏厥。眼角不断流淌泪水，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心理不断有声音再问“苏阳哥哥你在哭什么？决定了吗？真的要杀人吗？”
苏阳疼的时而蜷缩时而满地打滚，嘶吼着“停下来别问了！求你了。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他吗的闭嘴啊！闭嘴……”苏阳痛苦间以头撞墙，终于昏倒过去。在昏死前，只听见小起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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