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下朝后,他都把自己关在慈安宫,那是他母妃生前住的寝宫,没有人找得到他,也没有人敢去找他。
据说有一个宦官去慈安宫擦拭萧贵妃的牌位时,在门缝里看见纳兰怀瑾身着女服。
这事传出去相信的人和不信的人各占一半。
不信的人觉得新帝不像有穿女装的癖好的人;而相信的人觉得这可能和纳兰怀瑾登基多年至今没选一个女妃有关。
不过不管信不信,都没人敢去和新帝证实。
那天的真相只有纳兰怀瑾自己知道。
偌大的寝宫里只有纳兰怀瑾一个人,他扫视着宫殿里的一切,宫里只有一台织布机,和一个梳妆台。
母妃死时,灵柩没在梓宫停多久,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匆匆下葬。
这座宫殿他每来一次就肝肠寸断一次,可是即使肝肠寸断他还是要来。
他拾起梳妆台上的母妃平日里用的一把木梳,在掌心细细婆娑,蓦然抬起眼帘,看见自己在铜镜里倒映出的面庞。
想起生前服侍过母妃的婢女说过的话:“九皇子和萧贵妃神似”。
他想时,竟魔怔般拿起梳妆台上眉笔,轻轻描画着柳叶眉,用指腹沾起一点胭脂抹在唇瓣上,微微一抿,他又顺手拾起地下的罗裳,虚拢在身上。
当他漫步不经心地扫视铜镜时,蓦地将掌心的胭脂盒滑落……
“嗬……”
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砸在梨木梳妆台上。
他伸出瘦弱的指节抚摸着那张铜镜,似乎他和母亲只有一镜之隔。
“母妃……母妃……你别丢下我”他想抓紧镜子里的人,却不小心将镜子推倒,打翻在地上碎了一地,他又徒手去拾那些打碎的玻璃碎片,直到发现自己再也拼不出完整的镜子,他终于嘶吼道:“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有,就我没有……凭什么!!!”
他掀落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眼里噙着泪水,几乎疯狂地质问道,不知是质问自己还是这残酷的命运。
他俯身趴在冰冷地板上,鬓边的乱发遮住了他的眉眼,那双比地板还要冰冷的瞳孔仿佛要将目之所及都冻结成冰,他身心都是凉的,似乎只有那件单薄的罗裳才能给栖居冰天雪地的他一点点温暖。
迟子鉴正在研究些Y词艳曲,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赶紧把那本珍藏的典籍藏于《资治通鉴》下面,讪讪地打开门。
没想到是箜灵毓....
迟子鉴有点羞又有点恼,有点不耐烦地问:“怎么又是你?”。
没想到箜灵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做了个全礼。
迟子鉴被此举吓了一跳,顿时感觉有点良心发现。
“臣妾承蒙皇恩已辞家数月,家中人甚是想念,特此恳请陛下准许臣妾归梓探亲。”,箜灵毓神情诚恳,语气坚定,让人无从拒绝。
回家?
还有这种送上门的好事?
迟子鉴忍住狂喜,轻咳两声,故作平静地说道:“朕深晓思乡之情最牵绊人心,然道路阻远,皇后还需得多加小心。”。
演戏演全套,送佛送到西,迟子鉴拿出毕生演技,才做出惋惜中带着关切的眼神将箜灵毓轻轻搀扶起来。
箜灵毓注视着盖在手背上的迟子鉴的手掌,掌心的温热慢慢汇聚,然后蔓延最后在心潮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如水的眼眸滑过一丝惊异,转而刻在基因里的礼教又被唤醒,她微微颔首,又恭敬行个个半礼,便缓缓退下了。
迟子鉴假装镇定地送她离开,心里却早已开始狂欢雀跃。
箜灵毓收拾好行礼便坐上皇家御用的马车在带刀侍卫的随同下踏上了探亲的旅程。
马车驶出皇宫的最后一道关卡——玄武门时,箜灵毓默默掀开轿子的围幔,她凝视着越来越远的紫夜城,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有许多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比如她喜欢紫夜城,她想和此地建立一生一世的羁绊;比如她喜欢迟子鉴,她想和迟子鉴一生一世都困在这座紫夜城里,永远都不分开。
她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有机会说出口,她现在只能暂且迷信于来日方长,那些隐匿的情愫肯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十日左右,马车驶过一片荒凉的树林,这片树林十分诡异,不仅树木葱郁,野草横生,而且回环曲折,处处的景色都大同小异,马车走了一段路就辨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路。
几个大胆的侍卫前去探路,可是直到天黑了也不见人影,剩下的侍卫之中又有人去找之前探路失踪的侍卫,最后也是有来无回,数十几个侍卫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就只剩下十几个。
好在剩下的侍卫懂得知难而退,没有再去找失踪的侍卫,而是护送着皇后继续上路。
林子越走越深,箜灵毓只觉得轿子越来越颠簸,最后要用手撑住轿子的支架身体能不晃得那么厉害。
“前面怎么样了?”箜灵毓问道。
“娘娘不必担心......”
“呃.....啊啊啊”
话音未落,便传来前面侍卫落难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跌进一个巨坑里。
“紫鸢,那些侍卫怎么了?”箜灵毓问道旁边的紫鸢。
紫鸢赶忙去前面探查情况。
过了不久,便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娘娘....娘娘.....”
箜灵毓听见紫鸢急促的呼唤声,正打算掀开帘子一探究竟。
“唔....唔唔......唔唔唔.....娘娘快跑.....”紫鸢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
箜灵毓听见紫鸢的话,赶紧掀开帷幔往外跑。
常居深闺的她无论再怎么迈开腿也甩不掉身后的几个山贼。
她的脚掌已经被尖石磨破,在绣花鞋上渗出鲜红的血迹,她顾不上针扎般的疼痛,拖着伤痕累累的脚,奋力地躲避着山贼的搜捕,跑着跑着,她身上的香囊掉落出来,那个香囊是以迟子鉴的名义送给她的,她正欲去拾时,不想香囊的流苏卡在石缝里了。
她的心死死粘在那个香囊上面,香囊死死卡在石缝里面。
眼看那几个山贼就要追上来了,箜灵毓还是挪不动脚。
“拜托.....拜托......”她的双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不甘心,为何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被迟子鉴接受,那个香囊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放弃它就等于否认了她和迟子鉴之间的情谊,可是她真的不想承认,哪怕再挣扎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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