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少女一声哀嚎,摔了个狗啃泥,艰难地从泥地爬起来,向走在前方的清环撒娇道:“清环~人家都摔倒了,你也不来扶着人家,哼!”
清环再也憋不住,涨红了脸大笑道:“这么弱不经风吗?憨货,哈哈……”
梵卉翻了个白眼,撇嘴说:“不懂怜香惜玉的老妖婆!”
她比梵卉大两岁,在梵卉看来,只要比她大的女人,不管几岁,都是“老妖婆”
二人一路互损嬉笑,慢慢悠悠地朝着杏花镇走去。
路边的草木郁郁葱葱,和清环笑红了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空气中飘散着雨后的泥土味,夹着淡淡的草香,芬芳各异……
终于到了杏花镇,此时太阳将要落山,天上挂着的云彩离太阳又近到变成了一幅丹霞渐变图,美的像一幅画,而另一边的天空却是黑云压成,异常诡异。
清环瞥了一眼天边,道:“太阳快要落山了,找个歇脚的地方吧。”
梵卉长声叹息道:“你的亲妹妹都快累死了,就不能背背人家吗?”
清环翻了个白眼说道:“如果再不走,我们今晚可就要露宿街头了哦。”
“好吧……”
梵卉宛如一条半死不活的蛇,缓缓起身,无奈妥协跟着清环来到一家客栈。
店小二面前两位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轻裘缓带地走进来,只见身着紫色曲裾的年轻女子头上插着一支梅花簪,墨发如漆,虽然五官精致,但面容很是清冷,腰间配了一把宝剑,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疏离感。
而紫衣女子左侧的红衣女子则显得俏皮可爱些,头上盘了两个丫髻,腰间挂了一把刀,做工精致,看着很轻,实则有十斤四两,乃为尧山的玄铁所铸。
店小二弓着腰把手上的抹布在左臂上扫了一下,笑吟吟道:“二位姑娘气质出尘,不是一般人,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嘴还挺甜,给我们来一间上好的客房,最好是安静远人的。”梵卉娇媚笑道。
“好嘞,二位客官随我来。”
店小二随即领着清环和绵卉上了二楼,沿着长长的走廊右拐了一个弯,左拐了一个弯,推门进去,环境倒很是清幽雅致,楠木翘头案上摆放着一束春兰,清环很是满意。再看旁边的梵卉,早已在床上倒头大睡,走进还能听见浅浅的打呼声。想必是累坏了,走了一天,平时的吵闹都在呼噜声中消沉下去了。
夜半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忽然间,一股若隐若现的妖气迎面吹来,清环连忙拍醒还在呼呼大睡的棉卉。
“别睡了憨货,有妖气!”
“我也闻到了,但是气息很弱诶。”梵卉揉着眼睛小声嘀咕道。
“今日傍晚的黑云你可曾注意到很诡异?”清环挑眉问道。
“那还用你说,我还没到杏花镇呢就看到天边的黑云了,只是我不说而已。”梵卉很不服气清环总是居高临下地打趣自己。
“那么……”两人相视一笑。
说罢,二人捏了个法诀,变幻化为两股青烟向窗外飘去,顺着若隐若现的妖气,跟了一路,二人来到了杏花林。
味道越来越浓烈了,空气中还有一股烧焦味。二人显现出真身,向着前面的山洞走去,远远的,只望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动。
梵卉心里大喜终于找到了,此时清环伸出了左手,手心慢慢显出一团白光,细看是一朵梅花形态,照向前面那团黑色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受伤的赤狐。
小狐狸嘤嘤地呻吟着,气息很微弱,蜷缩成了一团,左边的前肢被烧焦的都黑了,背上和胸前亦全是血口,红色在黑色的结痂里差不多已经凝固了,额间有一抹白色绒毛,狐狸尾巴上的毛也亦被烧干净了,隐约还能闻到烤肉的味道。
“原来是只狐妖,受这么严重的伤,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梵卉说罢就要抬手施法,被清环制止。
梵卉大失所望,清环一脸淡然,此行只为寻回从镇灵塔里逃走的七尾狐,听闻杏花镇有人看见狐妖,不曾想是只赤狐。
“你在找什么?”
“我找筋骨丸。”梵卉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翻找着什么。
“它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有烧焦味,看样像是雷伤,普通的丹药是治不了的”
“那怎么办?”梵卉不解道。
“只能用金丹了。”
“可是金丹好珍贵的诶……”
清环瞥了一眼梵卉……梵卉随即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清环说罢便从腰间的白色锦囊中取出一粒红色丹药,刚要放入狐狸嘴中,却被狐狸发出的低吼给拒绝了。
狐妖并不知道来者是善是恶,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叫了,奈何它此刻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狐狸而已,清环见狐狸不再挣扎,迅速把丹药放入狐狸嘴中。霎时,狐狸的身体内发出一阵白光,它身上的伤口竟慢慢愈合了。
狐狸随即起身,竟开口说了人语:“多谢仙姑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来世为仙姑当牛做马!”这声音倒是很好听,柔柔的却是个男声,原来是一只公狐。
“今生今世报答不可以吗?好个狡猾的狐狸。”梵卉只觉得好笑,这年头,连狐妖都会说些虚词了。
“仙姑取笑了,只因小人还有要事在身,此事办完不知还有命来报答仙姑的救命之恩……”
清环和梵卉不解,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只小狐狸。
只听小狐狸继续说道:“我还要去黎冥山为心爱之人采一味草药,此去艰险异常……”
“黎冥山是仙界所在,山里奇珍异草无数,对于凡人来说药用价值不可估量,山的上空有天雷镇守,且不说地势险要,妖只要带走山中的一草一木,天雷必将尾随而来,此去可是九死一生,你可想清楚了?”
清环刚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迟钝,狐狸刚才身上的伤不就是天雷所致吗,原来狐狸已经去过一次了。
“小狐狸,金丹可就这么一颗,你小子刚才已经服下,再受伤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梵卉叉着手说。
“在下心意已决。”
看狐狸如此坚决,二人不再劝阻,狐狸遂向北边奔去,那是黎冥山的方向。
“不知我们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清环呢喃道。
“若是我们袖手旁观,他也是死路一条,无愧于心便好。”
黎冥山下,一只红狐半坐在杏树前,顷刻便起身,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绝的决定一样。径直朝山里走去……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老槐树下,是少女欢快的笑声……
“相公,手里藏着什么呀?”
少年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精巧可爱的兔子木雕,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着好奇。
女子莞尔一笑。
“阿蝉喜欢便好。”
少年名唤景煜,是涂山一支中修炼的赤狐,两年前狐族内讧,发起了大战,身为涂山前任领袖的独子景煜不得不带领族人镇压造反的黑狐一族,七天七夜的战乱在景煜的镇压下结束,但身体力竭的他被打落致无源河里,变回狐狸原身,顺着河流晕倒在阿蝉奶奶家的门前。
阿蝉奶奶年纪大了,眼睛有些看不清了,看到晕倒在自家门口的狐狸,用拐杖试探的戳了戳,却分不清是狗还是狐狸,便索性抱到阿黄的狗窝里去了。阿蝉看着这只全身赤色的”小狗“,心里很是欢喜,除了阿黄,她又多了一个玩伴。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景煜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每天跟在阿婵的身边,是不是还要跟阿黄争一下小主人的宠爱,他可是狐族公子诶!但是仿佛当一只家禽也挺好,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他喜欢她一本正经的对他诉说着整天的烦心事,喜欢她在田野里的银铃般的笑声,喜欢她午夜抱着他的温柔,喜欢她的一切……
清晨随着阿蝉去山林中寻野果、野蘑菇,中午便酣睡在阿蝉家的杏花树脚下,晚上就躲在柴房修炼,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凡人的寿命总是如此短暂的,奶奶的去世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倍感孤寂,从小便没有父母的她,是被奶奶带大的,现在,她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孤儿。
夜晚的风温柔地吹着,被窝里是少女小声的啜泣,景煜在门外的门缝里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陷入痛苦中的女孩,按照他们狐族的方法,是该帮其舔舐毛发的。他轻轻一转,化为狐狸原形,用鼻尖轻轻推开了木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犹豫片刻,跳上了床,发出一声“嘤——”
狐狸的安慰是如此小心翼翼,阿蝉抱着眼前的小狐狸,安稳地睡去。
虽然没有奶奶,但是阿蝉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狐狸慢慢的成为了她童年最好的玩伴。转眼间,阿蝉已是碧玉年华。
李县令的登门打破了以往的平静,阿蝉父母曾与李县令是至交好友,可却是这位至交买通杀手,让阿蝉父母惨死在回家的路上,幼时的阿蝉没了父母只得跟着奶奶搬到杏花镇生活。
望着面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少女,李县令得意地笑着:“年轻时,我与你母亲亲如兄妹,现在你家中已无长辈,嫁与我儿,我儿还能吃了你不成?”
旁边贼眉鼠眼的师爷侧着身在李县令耳边,道:“县太爷跟这种乡野丫头费什么话呀,直接捆了岂不省事。”
阿蝉使劲摇头,大声地告诉李县令:“我不嫁!”
刚想往外跑出去,就被师爷按着肩膀。
李县令见状向旁边的两个壮硕的男子使了眼色,两男子拿着草绳刚要走近阿蝉,不料顿时屋内狂风四起,家具纷纷漂浮起来,砸向李县令和他的师爷家丁。
李县令大喊:“闹鬼啦!”
片刻,李县令和他的仆人鼻青脸肿地从屋里爬出去,一旁的阿蝉惊愕的看着四人的狼狈,一脸茫然。难道是山间的神明在帮助她吗?还是奶奶显灵了?
门外的狐狸伸着懒腰,好似笑了般,发出“嘤嘤”的叫声。
山间的槐树枝上,坐着一个俊美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红色的内衬领口镶绣着金丝祥云滚边,外披一件素白色的长袍,赤色的长裤扎在绣着祥云纹样的锦靴里,腰间挂着一枚红白相间的玉佩,头发由白玉簪束起,后面的长发很是飘逸地散在后背,细看双眸如秋水般平静深邃,眉宇之间散发着于世独立的温柔,说不出的儒雅闲适。
阿蝉始终是凡人,还是要嫁人的……以后又用什么方式守护在她的身边呢?
他深知妖与人结合是没有好结果的,至少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其中一方必定会忍受分离之苦,无奈人类的寿命对于妖来说真的很短暂,可是他爱她,爱到骨子里,爱到一刻也不愿与她分离,但是她不知道啊……少年忽然眉头一紧,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一样……他愿意为心中所爱付出一切,哪怕是耗损修为,遭受天劫!
木门外,槐树下,一身大红吉服的男子已站着等候良久,左手背在后,滚金祥云边的袖子下握紧了拳头,他的身旁是镶着翡翠玉雕的大红喜轿,八个小厮均是迎亲轿夫的打扮,站在抬轿的位置上,随时听命。而身后则是两对迎亲的人马,前边是负责吹锣打鼓的,手里拿着铜锣和唢呐,整齐的站立着,后面则是护卫,屏息凝神,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男子见木门中没有声响,又道:“涂山景煜,前来迎娶阿蝉姑娘,请姑娘上轿。”
他知道她在里面。
七日前,已委托珠娘来纳彩问名。问名纳彩都是人间娶妻的过程,虽然说妖不用遵守,但是为了心爱的女子能有人间女子般嫁与丈夫的幸福感,景煜特地去求珠娘来做媒。
珠娘,妖界的红娘。
阿蝉面对着眼前这个一声红纱披肩的女子,只觉得奇怪。她的双臂上缠绕着很多相互交织的红线,肤若凝脂,眉尾略微上翘,杏眼如春水般清澈,鼻头小巧而又精致,口如含朱丹,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可却自称老身。
珠娘说明来意,阿婵嗤笑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景煜公子,奶奶去世后,我亦是没有与外人有过交谈,更别说是男子。”
“姑娘莫急着否认,我们公子与姑娘已是相识三年之久,姑娘可还记得那只捡来的赤狐?”
“你说小白是你们家公子?”
虽然景煜是赤色狐狸,可是阿蝉却不知为何,一直唤他小白,大概是因为云初的额间有一抹白毛吧。
“是。老身此次前来就是为景煜公子做媒。三日之后,公子自会来迎娶姑娘。”
说罢,拿起右手中的红纸,口里念了个法诀,纸上便显现出了阿婵的生辰八字,转了一圈,连纸带人化作一团红烟消散了。却留下来二十个大箱子,扎着红色喜带,红褐色的漆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盒子上对称的镶嵌着一百零八颗红色宝石,均是鹅卵石般大小,熠熠生辉。箱子里满满的全是的绣辉煌的锦罗玉衣,巧夺天工的珠钗首饰,艳光四射,光彩夺目。还有十几箱则是世上罕有的珍贵药材和发着浅浅绿光的丹药。
想必,这就是狐狸的聘礼吧……
阿婵向四周看去,已没有了人影。要是一般人肯定被吓死了,但阿婵从小便听奶奶给她说狐狸娶亲的故事,原来都是真的……
原本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都需要女方同意的,景煜想着不能让阿蝉不如别的女孩,在多个地方搜集了天下的奇珍异宝为聘礼,博未婚妻一笑。更何况,家中现在只有阿蝉一人了
已是申时,日头最毒的时候。男子依旧面不改色,站立在槐树下,若不是有棵槐树在这里,肯定已经晒去一层皮了。房中的女子蹙眉,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犹豫再三,她在屋中整理了下大红色的领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得不像是自己了。穿在身上的凤冠霞帔好像是亲手丈量的一样。良久,阿蝉抿了抿嘴,她短短几天经历了太多,比如接受以及认可世界上有妖怪这个事实,还得嫁给狐狸公子,她有点懵懵的,缓缓推门而出。
两人终是相见,阿蝉茫然地看向面前这个面容颇为清秀的男子,心里不禁一颤,好个温润如玉的俏公子。
“阿蝉……我……”
“你便是景煜公子吗?”
“是。”
“我家的……小白?”
“是。”
“那日赶走李县令等人的也是你?”
“是。”
“多谢阿蝉姑娘三年来的照拂。”这一次是他先开口。说罢拱手作揖,很是有礼。
阿蝉望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俏公子,想到家里养了三年的小白,白白胖胖的小白怎会是狐妖呢?还是一个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不由得她多想,景煜顿了顿,“我知今日有些唐突,但我却是倾慕你已久,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你!”他说的格外坚定。
风吹落了几朵杏花下来,飘散在男子的肩头,一切都如梦如幻。
阿蝉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好!
许是一见钟情,亦或许十六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岁。阿蝉第一次看到幻化成人形的景煜,便答应嫁他……
傍晚时分,寂静的杏花林里走着两列人马,年轻新郎官在前领路,绣着百年好图案的花轿里正坐着楚楚动人又娇小玲珑的新娘。
阿蝉还在心里感叹,如此好看的公子竟是奶奶捡来的小狐狸变的,关键是还娶了自己,仿佛如梦一般,阿蝉赶紧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生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啊——,好疼!”果然不是梦。
听到动静的新郎官右手一挥命人停轿,大踏步来到花轿侧边,掀开了帘子往里看去,“怎么了阿蝉?”,景煜关切的眼神让阿蝉羞红了脸颊。
“呃,没事……”
景煜满意地笑着,双眼含情脉脉的凝视着阿蝉,未经世的少女哪能经得起这般炽热的爱意,连忙低下头看向别处。
看着自己的新娘如此娇羞的模样,景煜在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和你在一起的代价是五雷轰顶,我也愿意。杏花树下,是我不变的真心……
经过半天的舟车劳顿,喝了合卺酒的阿蝉躺在床上昏睡过去,他们还没有揭盖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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