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陇右金城府，监牢。
幽暗闭仄的甬道两旁，星罗棋布着一间间牢房。
越往深处，牢房越分散，这里关押的犯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
四四方方，一间间暗室，蛇虫鼠蚁都绝了踪迹。
嗤
凄然死寂的黑暗中，一声火折子点燃烛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呃……呃……
像铁匠拼命拉动破风箱一样，姜诚熟悉这种声音。
监牢里有种刑罚，名曰:开窗，差役们戏称为:透气。顾名思义，此刑乃是将犯人喉管切开，令罪囚呼吸困难，用尽全力吸入空气，却大多从气管切口处溢出，只余一口气在。
行刑者，一般为府衙经年老吏，手法高明，罪囚受尽折磨一时半刻却不得死，唯有经受痛苦，最终在痛苦绝望中，慢慢因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被自己憋死。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姜诚只觉得他们吵闹。
如潮般涌来破碎驳杂的记忆，强行插入姜诚大脑，这一世，上一世。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前世今生历历在目。漫威、高达、冰墩墩...如同南柯一梦。
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大顺帝国明显与前世不属于同一个位面。
姜诚无暇他顾，他唯一想做的，只有活下去、有尊严的活下去。
活着
活下去
这近乎疯狂的执念，令姜诚因记忆混乱而宕机的大脑，如同三伏天从头到脚浇了盆冰水。
冷汗岑岑，浇透他污浊破败的囚服。
多想伸出手，揉揉那满是刺痛感的头颅。
可是他不能。
没有办法！
双手双脚反绑，中间用绳索串联在一起，蜷缩着身子，如同一只熟透的皮皮虾。
姜诚发誓这绝不是上一世限制级电影里那种特殊爱好。
这种姿势不好受，浑身骨头关节都在受力，常人早该经受不住昏死过去。
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折磨着姜诚。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紧咬牙关，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因为疼痛，两排牙齿摩擦的吱嘎作响。
越是这样折磨，头脑却越发的清醒。
...
咣
沉重的推门声，吸引了姜诚得注意，隔壁牢房门被狱卒打开。
光照进昏暗的牢房里，刺得姜诚睁不开眼，眼睛发酸，眼泪直流。
“啊……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死寂的监牢中回荡。
“死，是一种恩赐，真是便宜了你这腌臜东西。”
周吏身着湖绿绸衫，头戴青乌幞头，脚踩玄黑皂靴。长袖掩鼻，厌弃得看着如同死狗一样，瘫倒在地的罪囚，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无上的恩赐。
挥挥手，一群差役，如狼似虎扑上来。
死狗一样的罪囚被远远拖走，拼命挣扎，好似一条令人作呕的蛆虫在蠕动。
喧闹的监牢，重归死寂。
姜诚努力平复如潮的心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沉闷的脚步声，缓慢接近。
“姜诚，都指挥佥事姜少安二子，金城闻名纨绔子。
欺男霸女，恶贯满盈。
洪基十六年上元灯会，闹市口役使恶奴与人殴斗，当街杀死苦主张三，判绞立决。
今日午时三刻，便是尔伏诛之时。
罪囚姜诚可有话说”
呜...呜...呜...
姜诚拼命地点头，试图引起这位吏员的注意。
“尔敢藐视本官”
“大人问你话呢”
“狗一样的东西，找打”
狗仗人势的狱卒、差役，对着倒地的姜诚拳打脚踢。
心中无数只草泥马在大草原上奔腾，口中塞着不知多久未洗麻布，令姜诚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
然而，周吏对他视若不见，仿佛没有察觉眼前的情况。
有仇，这家伙分明跟这身体的原主人有仇。
吾命休矣，姜诚不甘心。
约莫半柱香
“不必等了，看来罪囚姜诚并无甚遗言要留。看在与令尊同朝为官的份上，本官特意向府尊大人求情，特准不必在闹市行刑，以保全姜家的体面。”
“行刑”
一直站在周吏身侧的差役，从身后取出一条浸泡过桐油的绞索，套在姜诚裸露的脖颈上，众差役一起用力拉紧。
姜诚的身体剧烈抖动，就像狂风中无助的枯叶，紧勒的绞索，勒的他喘不上气，脸憋得通红，眼珠子因过度充血，几乎要爆出。意识逐渐开始模糊，死死瞪着双眼，要把周围这些人的嘴脸全部刻在灵魂深处。
“大人，府尊大人有令”
甬道的尽头，一名差役小跑着来到周吏面前，侧着身子，躬身递上一封盖着金城知府正堂大印的公文。
周吏轻挥右手，一众差役立时停下拉紧的绳索。
逐一验看公文内容，周吏的脸色越发阴沉，充斥着愤怒、不解和不甘的复杂情绪。
蜷缩在地，剧烈咳嗽，贪婪的呼吸着腥臭的空气，姜诚却越发清楚，他有种直觉，看来不用死了。
“放人”
“阿？大人”
“还要本官重复吗？”
“是，大人！”
一众差役七手八脚给姜诚松绑。
俯下身子，周吏强抑胸中喷薄而出的怒火，这时两人视线齐平，终于，姜诚不再是仰视。
“你很幸运，我不知，姜家是如何为你脱罪的。今日我周吏告诉你，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总有一日你还会落在我手上，我必将斩你狗头，以昭我大顺律法。”
说罢，也不看地上的姜诚，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这一刻，本该兴奋的姜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种生死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
他发誓只此一次，再也不会将生死置于他人之手。
深深注视着周吏远去的身影，听着身旁低贱的差役不住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饶。
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走出监牢大门。
外边明媚和煦的阳光，格外刺眼，夹杂着土腥味的微风拂过，给人一种别样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重获新生的感觉，姜诚摸摸鬓角散乱的头发，自嘲的笑笑。
这一刻，世界对于他才变得异常真实，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直到胸腔中再也装不下丝毫空气。
缓缓吐出这口浊气
他
姜诚
大顺帝国陇右金城府都指挥佥事姜少云二子
金城最著名的纨绔二世祖
还活着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