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玄离开了,谢旭却无一丝困倦的念头。他的思绪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平静如流。独坐在房间内,过了许久,直到天色暗淡,他起身去了霍一铮的房间。霍一铮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依然经常感到体乏,故不得不常常卧榻休息。
霍一铮见谢旭进来了,抱拳道:“谢兄。”便欲起床,谢旭慌忙扶住他道:“不用起来,见你还没有睡,过来看看。”
霍一铮看他愁眉冷面的,便道:“谢兄怎么有心事的样子?是哪里不舒心吗?”
谢旭勉强笑道:“霍兄过虑了,每年天气一热,我这身体便出些小问题,不过今年更厉害了。想到自己已过不惑之龄,身体滑坡也是寻常。”他不想向霍一铮吐露实情,唯恐他忍不住掺和其间。
霍一铮叹道:“我这身体看来也迟早蹉跎了,最近可有什么大事。我虽感疲累,但还是能出些力的。”
谢旭宽慰道:“没有,近来朱克融和王守澄都暂时消停了,你安心养伤就好,其余的事不用多做挂念。”他知霍一铮心肠古道,为人忠义,若是知道朱克融要出逃。绝对不会隔岸观火的,但自己欠他良多,真不愿他再蹚明日的水火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谢旭见时辰差不多了,叮嘱了几句就不再打扰,独自离开了。
戌时一到,他先喊醒了谭玄,趁着夜色两人来到了王府,点齐了人马,分批离开王府直奔空台阁。他们事先准备了迷药,谭玄点数了一番,空台阁的守卫大概有二十人。诸人蒙住面,谭玄与谢旭一道,再挑选了三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躲在暗处,以迅雷之势点住了来往守卫,或用迷烟迷倒。寥寥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就基本控制住了所有守卫。
谢旭事前已将人员分割完毕,谭玄等人随即换上守卫衣饰,又将原来的守卫全部捆绑在一起。接着,谢旭带着一部分侍卫进入兰亭暗门。谭玄则将大部分侍卫带到二层藏匿,接着自己躲在壁画眸子的死角处盯着两边。只要一有异响,自己和二层的人便会一拥而上。
这边,谢旭带队偷偷从暗道往城北小树林而去。谁知诸人刚要爬出来,就听到暗道外响起了兵刃交加的打斗声。
谢旭心内生疑,忙拦住后面,静下心来倾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小会儿打斗声转弱,他将顶盖打开一个缝隙,依稀看见是两帮人混战成一团,一群是黑衣人,另一群则戴着幞头,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谢旭一时不解,又蹲了下去。心想难道是青衣门的人或是前来接应朱克融的幽州人?总之,不论是哪一方人,都不是自己人。想罢,谢旭指使诸人黑纱遮面,小声令道:“待会儿出去,一个都不要放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诸人称是。
谢旭当先,猛然掀开顶盖,跃出暗道。瞬间一剑结果了身旁正诧异的一人,其余王府侍卫纷纷鱼跃而出,加入厮杀。
原本战局本就接近偃旗息鼓,相斗之人要么疲惫,要么带伤。谢旭等再一加入,局势瞬间被掌控。谢旭望速战速决,手杀了数人。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黑衣人,身形眼神颇为熟悉。他一个飞起,落在此人身旁,这人惊诧之下,忙一刀斩杀对面,接着迅速往旁边退了三四步,功夫倒是凌厉。
谢旭与他面面相视,更加确信此人似曾相识。是谁呢?答案只能自己要了!他脚下步伐忽快,扬剑斩起,朝那人面门飞扑而去。
那人见势不可退,谢旭显然是卯上自己了。竟也不胆怯,挥刀挡起,两人方对接了三招,谢旭暗自叹道,此人内功亦是颇有修为,竟能与自己硬拼之下不落颓态。而那人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谢旭的功力显然要胜过自己,凭着一时气力尚可以撑住半刻,但时间一长必败无疑。况且方才打斗已消耗了不少气力,此番遇此强敌,只怕支持不了太久。这般一想,那人便不再硬拼,保存实力,且战且退,想瞅准时机跑路了。
这般转变,谢旭焉能不知?他暗自哂笑,剑招越出越快,每招皆带出一片残影,虚实难辨。那人左支右绌,明显势短。谢旭趁他不备,上一招残影未散尽,下一式“劫空斩”已恍如天降,此是谢旭得意之手,“江东三斩刀”最精髓的一招,变幻莫测,绝非一般。
那人横刀架起,想勉强格挡,谢旭剑锋却中道一转,斫向右肩。残光一闪,带出血花。那人一声嚎叫,仰跌在地。
谢旭微微一笑,长剑指向其面。那人丢下刀,左手紧紧捂住右肩伤口。刚才谢旭还有意留他问话,所以未下死手。此刻他剑尖轻挑一下,掀开那人面纱......
谢旭立刻惊呆了!竟然是许坦章!他一时有些不知所以!
许坦章趁他神色诧异的一瞬,立刻抓住机会,接连射出左袖内的三支暗箭!谢旭慌忙中一一避身闪过!待再抬头时,许坦章已然使足劲跑出了很远。
另一边,王府侍卫们已经“打理”好一切,他们特意留了一个负伤的活口。许坦章已跑的无影无踪了,谢旭却还呆立在原地......
许坦章,谢旭自然知道。自己跟着李涵没两年,他也进了府。一直以来都勤勤恳恳,老实肯干,平时颇得上下信任。自己负伤在家时,由尚岷牵头去蔡州的一行人里,他记得就有许坦章。只是后来一行人全部葬送,尚岷的尸体被人送了回来。而其他人的尸体,据蔡州刺史王朝源所言,大多数都已经寻不到了。王府便只好作罢,唯有对他们的家人厚加抚恤。
“他居然还活着?”谢旭瞪着双眼,自言自语,满腹狐疑的样子。此刻,其他侍卫上前,禀报道:“谢统领,还剩下一个活口怎么处置?”
谢旭打断了沉思,喃喃道:“好,去看看。”
此刻夜色近白,启明大亮,在远方的天空一闪一闪的十分惹眼,东方溪云缠绕,万物已经能依稀辨清了。
受伤的人戴着幞头,满面络腮,怒视着谢旭等人,无论怎么发问,都一言不发。一侍卫看不下去,抡起刀柄猛击他嘴巴,立马打落了几颗门牙,此人顿时满口鲜血。他大怒的喷出几句契丹话,显然在肆意辱骂。
谢旭对左右疑道:“这说的是契丹话?”旁边的侍卫点头道:“好像是。”谢旭突然想起了城北有幽州派过来接应的人。那此人就是?他一把打掉他的幞头......果然是髡发。谢旭立马又让人将地上死尸的幞头摘下,赫然发现竟然都是髡发。谭玄差不多明白了,这些契丹人就是幽州派过来接应朱克融离开的。上次,谭玄在城北遭遇到的应该也是同一批人,那许坦章这伙人呢?青衣门?!
谢旭容不得再想,他赶忙令侍卫们立刻收拾现场,挖个坑将尸体全部掩埋,接着又将现场血迹遮盖住,显得不露痕迹。待诸事完毕,他带着侍卫们埋伏在离暗道出口较远处的草丛里,利用郁郁葱葱的周遭作了遮挡。他知道许坦章肯定会再回去找人,再留在原地太危险了。许坦章最后的袖里箭可是青衣门的招牌暗器,这厮极可能真的投靠了青衣门!
想到了这里,尚岷之死就更加可疑了。谢旭此刻憋了一肚子的怒火,许坦章若真出卖了尚岷,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
东方已是鱼肚白,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大亮了,越是此时越不能放松,朱克融随时会踏上逃亡之路......
这边,望着空台阁外的夜色由黑变灰,渐渐的亮堂起来,此刻的谭玄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声。这一天终于来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谭玄察觉到金谷壁画上的眸子在缓缓的左右转动起来。若是不知情的话,任何人此刻看到恐怕都得吓一跳。
谭玄凝神屏气,将刀柄紧紧握住!壁画上的滑门悄无声息的在打开,十来个人从里面偷偷出来,谭玄看见领头之人却是见过的——穆同提和孙孝哲,他们左右一番观望后并未看到躲在暗角处的谭玄,而他们护着的那人,谭玄定睛一看,确是朱克融!穆同提飞上兰亭壁画顶上,正要按下暗门开关。
时机已到,谭玄不再等待!大吼一声:“朱克融,哪里跑!”话音刚落,埋伏在二层已久的侍卫们纷纷从上跳下,各持兵刃与朱克融随从斗在一起。
穆同提吃了一惊,忙打开暗门,让孙孝哲带着朱克融先走。谁知,谭玄眼疾手快,一个上跃猛冲过去,挡住朱克融等人的去路。穆同提与孙孝哲提刀扑了过来,谭玄毫无畏惧,和两人杀的难解难分。
穆同提内功不错,但若论招式精妙与否倒是差强人意。而孙孝哲则招式阴狠,起落之间与中原武术大相径庭,应该是关外的草野功夫,但无法循迹,不熟悉关窍,更让谭玄小看不得。
谭玄的苍刀乃百炼精铁所制,以往因内功不济,难以发挥最佳效用。这些日子通过研练《昭武内经》,内力日涨,苍刀的威力便发挥的越加顺手。三十招之后,穆同提和孙孝哲等二人已觉得兵刃每一次的交接都让虎口处震的生疼,手上的凡兵俗刃毕竟一般,很快也被切出了点点齿痕。谭玄兔起鹘落,有意在兰亭暗门前来往不停,朱克融在旁亦不能逃入暗道。谭玄一个横劈,势大威猛,对面二人格挡太过勉强,倒退着踉跄了好几步。心里均暗道:此人当真难缠!
孙孝哲率先开口道:“这小子的兵刃的确是个麻烦。”
穆同提也点头道:“僵持只会下风!你我定要拖住他,给朱将军逃走的机会。”
谭玄挡在暗门前哼笑道:“朱克融是逃不掉的,你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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