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旸摆了摆手:“终究与我脱不开干系,我未到知命之年,就齿松发落,早年过分刻苦,勤学剑术。不分寒暑昼夜,初出茅庐便爱与人争斗,虽多次得胜,不免落下伤痕累累。尤其当年与廉决一战,我输了一招,差点心脉断绝,还是廉决动了恻隐之心,留我一命,但病根还是落下了。如今来看,身体日渐衰朽,也是有因有果。”万俟旸边回忆边说着,脸上风干了泪水,满是沧桑的痕迹。谭玄了然,这才知道为何当初万俟旸会放走廉孟,应该是因为廉决的原因吧。
“账本交给你吧,兴许有用,长安的是非之地我是无半分留恋了。临走之时,不妨再送你一份大礼,这些天看出你的象山刀法虽然招式凌厉,但内功修为还无法让刀势的威力最大的散发,想是你出山太早的缘故。我在兰陵县老家藏有一本《贞阳内修》的秘笈,此秘笈专修内功。若天赋不错,能让修炼者短时间之内即可内力大增,你后面必然还会遇到风险。但内功不继,终究难上一层楼,这本秘笈于你而言,正有止渴之效。”随后,万俟旸便将所藏之处耳语给谭玄。
谭玄毕恭毕敬的作了一揖:“多谢前辈!谭玄若他日得报大仇必来与前辈一同隐居,从此远离江湖纷扰。”
万俟旸笑道:“这倒不必,但愿你能早日报的大仇。与宁儿姑娘好生厮守,远离江湖便能自我超脱。名与利,让人深陷其中,到头来终究是过眼烟云。”
谭玄又拜了一拜:“谨遵前辈教诲。”
万俟旸抿了抿嘴唇,望着远方的天际.......
晨阳挣脱了薄云的束缚,在东方绽开,射出了无数金芒。万俟旸看着不烈的太阳,慢慢闭上眼,许久才缓缓睁开:“是时候了,我也不送你了。以后,望你万事多加留意。有缘会再见的!”说完提剑而去,干净利落。
他轻功卓越,直往南走,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迹。谭玄本想追在身后相送一程,但轻功终究不及万俟旸,空中传来一声“止步吧......”谭玄唯有默默停下,抬眼望,微风拂青萍,春露湿重,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万俟旸就这么离开了,谭玄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坐在草地上,细致的想了很久。远处有喧闹声响起,他下了决心,先去一趟兰陵县,取走万俟前辈留给他的《贞阳内修》秘笈,但之前说过了结了扬州之事就追上毕云翔和宁儿的,这次该耽搁了,和他们说一声吧。
毕云翔临走时留下了他的信鸽,此番正好派上用场。
此刻,青衣门在扬州的势力已经自相残灭,徐至宸回了惔县,海清帮的余沧震自顾不暇,扬州再安全不过。谭玄趁机回到城内,住进客栈写了两封短笺,一说自己将去兰陵有事,事了会尽快返回长安,让他们不用担心;另一说万俟旸已离开,自己手握扬州钱粮交易的账本,一切待回去再说。随后唤来信鸽,将信送了出去。
整理好行囊,买了匹马,万事俱备,谭玄由陆路往兰陵县的方向奔驰着……
扬州,别了!
蔡州,烈日炎炎,六月流火仿佛提前来到,万物在炙烤中都低下了头。
尚岷自告别谢旭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七个王府侍卫赶往蔡州。自宪宗平定淮西,李愬擒杀吴元济,蔡州承平已有四年。待尚岷来到此地,已经是五月初一。他来蔡州所为的一是翟文斌与严如的书信,其二是宋州贪腐案的账本。
“打听一下翟文斌老宅在何处?”尚岷面无表情对身旁的侍卫说道,那人应声而去。
半晌的功夫后,那侍卫过来回话:“尚统领,蔡州翟姓人家的宅子还不少。”
“共有几处呢?”尚岷有些烦躁,他本想来了即走,速办速回,没成想这情况还得花一番时间。
“在城东有两处,城南有三处,城西还有一处。”
“不可能都是翟文斌的老家,具体是哪一处?”
“这个......问了附近的人,都说不知道。”
“离我们最近的是哪里呢?”
“应该是城东这处。”
尚岷点了点头:“那就先去这里。”
“要不要分为两路,这样也快些。”随行的一侍卫道。
“蔡州人地不熟,还是小心为妙。我们本来就寥寥几人罢了,若是再分开,恐怕有被分兵调虎的危险。只要手脚麻利点,倒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尚岷如是道,众人皆点头不再多言。
兰椒街,翟府的鎏金牌匾宛若新封,两个大字闪烁着金光,但门口有衙役把守。
一侍卫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是翟文斌家的府宅吗?”
衙役不耐烦道:“是,但早就被封了,等待官府清点,任何人不得入内!”
尚岷听完,心中既喜且疑,没成想跑的第一处就找到了,但会不会太简单了些。一番踌躇后,他小声对左右道:“我先进去打探,你们不要贸然行事。”接着,闪到宅院后,趁人不备,踏墙而行直上屋顶。此处危高,尚岷伫立其上,可俯观整个宅落。此刻不禁心自起疑,翟文斌既说明老家有棵大榕树,此宅院虽堂屋极大,几处庭院,花树甚多,但均不见有槐树的影子。翟文斌临死之时,直言是埋在老家槐树下,不可能没有榕树。那有一点可能了——这里并不是翟文斌的老家宅子!可尚岷转念一想,为何看门的衙役会说这是翟文斌的宅院呢?此间看来有蹊跷。
他远远的对着府宅外附近眺望了一阵,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附近虽有些行人和贩夫走卒,但皆各行其道,有些走了一段路又折返回去,如此往复。绝对有古怪!
他随即跳下房顶,又独自在城内跑了十多里,待离府宅已远,便忙拉住行人问道:“大哥,请问城内有翟姓的旧宅吗?”
“额,有好几处,城里翟姓人家甚多。”那人突然被拉住,一脸茫然回道。
“请问城东兰椒街有翟姓人家吗?”
“这个不曾听说,兄台来探亲吗,也许是新搬去的也不一定。”
“兰椒街有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宅子,不就是翟府吗?今天看有衙役在外面守着,说早已经封查了。”尚岷带着疑惑问道。
“兄台可不要诓我,兰椒街的大房子只有一间,那是商贾姚家的宅子,不过姚家宅子有几间,这一间很少有人住。没听说有衙役看守,我昨日才路过,不曾有衙役看守。”那行人不解道。
尚岷默然点头,待行人离开后,他又拉了几个路人求问,结果回答都大差不离。
为了方便,尚岷等人在蔡州城郊租下了一整个院子。回来之后,尚岷并没有着急去其他院子,而是将所思所见告诉了从行侍卫。这夜,八人围坐一起,商量着对策。
尚岷直言道:“事情恐怕不如我们所料的简单,要么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要么......”他停了一瞬,环视着七人,场面有些严肃:“要么,就是我们来蔡州的消息已经曝露。至于谁说出去,又怎么说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真的翟文斌老宅,再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拿走东西。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等了半晌,诸人除了面色凝重,并无半点出声的。尚岷笑道:“不用紧张,我不是在怀疑大家,我既然选你们同来,就因为是信得过的兄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现在该是集思广益的时候,勿要隐晦。李海,你先来说说。”
一个厚唇大眼的中年人点头应声道:“尚统领说的是,但殿下得到的消息断不会为假,最有可能是消息已经走漏了。我们都是初来蔡州,城里没准已经有人盯住我们了。而且,今天的府宅虽然是假的,衙役、封条总不会也是假的,如此故布疑阵,所图恐怕不小。这般说来,蔡州的官员也不可信。”
李海刚说完,另一个侍卫接着道:“李兄说的有一些道理,但卑职认为泄露消息的人既在长安,也在八人之间。”他说完这话态度从容,但其余七人互相一看,面上都是疑虑重重。
尚岷神色板正起来,严肃道:“许兄弟,未有实证,话不能乱说。”
李海也随即斥道:“许坦章,这里都是为殿下办事,出生入死的弟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尚岷担心起了内讧,连忙摆手制止:“让他说完,若真是胡言污蔑,再惩处不迟。”
许坦章瞥了李海一眼,似并不将他放在心上:“莫要气急败坏。其一,我们今早方到蔡州,但此处显然早有准备且非一天两日,可知秘密从长安时就已经泄露了;其二,我们从城东入城,城东正好有了一座被装扮过的翟府。既然尚统领打听到昨日府外并没有衙役在,那就是今日看准我们会过来。而我们的行程一直很隐秘,王府的人都尚且不知,对方怎么会掐算的如此准确,我虽不愿怀疑自家兄弟,但事实不得不让我有这种猜疑。”
许坦章说的虽有道理,但李海既然看他不爽,有心讥笑了一声道:“许兄分析的倒是清楚,想来内应就是你吧。我看不如拷打一番,兴许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许坦章豁然起身,指着李海怒道:“你说什么?!李海,别以为你入府时日长些,我就一定要敬你几分!此番都听尚大哥吩咐,你算老几?!”
“你想怎样,刀拔出来啊!许坦章,老子就看准你是个二五仔!”
“妈的!出去!咱们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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