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凉州首府。
相比长安城的日出日落，位于河西走廊东端的姑臧城要晚上一个半的刻度。
这会儿，长安正当日暮时分。
而从姑臧城内的灵钧台眺望城外四周，入眼的风光恰好是一幅标准的大漠黄沙、长河落日景象。
这个时代的姑臧居民是很骄傲的！
因为，大城姑臧不仅拥有五座子城联合构成的弘大规模，更拥有很纯粹的汉家气象。
凉州姑臧，相传始建于匈奴人之手。
城里也有不少居民认为，这座西凉首府之城的最早主人其实是月氏人。
只有一点是所有人公认的，这座城池是因为雄霸凉州历四世的河西张氏的极力经营，才有了今日五城联廓而立的不俗气象。
张氏的政权被后来的史学家们称之为前凉。
从永嘉二年张轨担任晋朝的凉州牧，直到前凉末主张天锡迫于氐秦帝国大军的兵威向苻坚大帝出降称臣，这期间的凉州成了星象学家预言的避难之地。
前后逾六十载，姑臧城与凉州接纳吸收了众逾十万计的关陇流民，绵延了汉家衣冠文化，俨然如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所以，姑臧人的骄傲是有底气的！
凉州牧官署位于姑臧主城的西北区域。
此刻，官署正殿内的光线已然有些暗淡。
氐秦大将军吕光和主簿尉祐对坐案前，案上是二人正在下的一盘棋局，黑白分明。
“明公，该您落子了。”主簿尉祐轻声道。
“不要催，容我再想想。”姑臧城的新主人吕光继续沉思。
“明公，要不要让人来掌灯，如此明公可以将棋局看的更为清楚！”尉祐的话里暗藏深意。
“这局棋离结束尚早。又何须急着这一时半刻？！”吕光不再沉思，抬头盯着自己的谋臣，目光如炬。
“只要大将军能思度清楚，属下不急。”
尉祐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尉主簿，且随我去一起探望圣僧。”
“好，属下陪明公一起去。”
长安槐香里。
姚晨兄弟的扈从们架开了打人的那些士兵。
被打的伙计们站起身来，满脸血污。
酗酒的士兵们看着姚晨等，并无畏惧之色。
“你们几个，谁是头目？是哪个将军的兵？”马上的姚政怒气冲冲。
“老子为何要告诉你？”
闹事兵士中的一个单手叉腰，另一手握紧腰间的刀把，回答嚣张又凶戾。
“放肆，你面前的可是两位殿下！”羽林小校一声断喝。
“啊呀！原来是殿下在此。你们可要为小民做主啊！”中年酒肆掌柜说着话起身就往前凑。
“休得随意上前。”扈从的羽林士卒伸手拦住酒肆掌柜。
姚晨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头。
这几个闹事的羌兵，虽然说话口音、发式与兵器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肤色却普遍显得比寻常羌人更为白皙。并且，他们的穿着也像从前的羌族军士那样随意。
然而，姚苌在长安城正式登基称帝后，特别在意手下兵马的军容军纪，至少是驻扎京畿内外的各部羌军，都已换发了新制式的戎服。
“你们，怎么还穿的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姚政也发觉眼前这些士兵的戎装不合规范，大声呵斥道。
“老子们的穿戴也要你管？还不如先替老子把酒钱付了更实惠！”
挑头的羌兵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摇摇晃晃上前来。
姚晨催马上前，挡在弟弟的前方。
“看他们这副又刁又野的样子，一定是驻防城外的。”姚晨故意岔开话题，“谁允许你们擅自入京城的？”
说着，姚晨将手伸到剑柄上，双眼着意观察周围的情况。
“老子的队伍一直就驻防在城内，还用得着谁来允许。”挑头兵士说漏了嘴。
说话间，酒肆掌柜拖着两个被打的伙计靠上前来。
“殿下，您看看，我的伙计被他们打得多惨啊！没王法了！这事您可不能不管！”掌柜的高声吵吵嚷嚷。
红日西坠，眼看着天色暗淡下来。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扑姚晨的面门。
“小心有诈！”姚晨瞬间拔出腰刀，劈开了当面飞来的箭矢。
“动手！”那掌柜厉声断喝道，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刺倒了身边猝不及防的一名羽林卫士。
闹事的兵士、被打的伙计，纷纷亮出兵刃，对姚氏兄弟及扈从们发动了突然袭击。
姚政的反应够迅速，迅疾抽出腰刀，劈向当面扑来的对手。
“有刺客，保护两位殿下。”负责护卫的羽林小校醒过神来，战士们各自挺矛挥刀加入了战团。
嗖、嗖、嗖……
一枝枝利箭从不远处的屋顶、酒肆的窗内以及背后的巷口飞来，撕咬着目标的血肉。
“杀啊！”
暮色中，又有六七个蒙面刺客从藏身处跃出，呐喊着凶神恶煞般地杀上前来。
变化来得太快！
遭遇突袭的姚晨兄弟和卫士们来不及展开队形，便与袭击者陷入白刃相接的激斗。
“小心暗箭，那边屋顶上有箭手。”
“树上也有弓箭手！”
“酒肆里也藏着敌人！”
姚晨兄弟一方只有十几号人，既要对付面前数量相当的凶悍对手，还要防范四处不停袭来的暗箭，顷刻间就落入了下风。
掌柜模样的胡人异常凶猛，劈手抢过当面羽林战士的长矛，同时将匕首刺入了对手的要害。
“加把力！务必杀了姚苌的两个小崽子！”说话间，那掌柜模样的劲敌又一矛戳翻了一名羽林卫士，从斜刺里猛攻马上的姚政。
姚政同时遭到三名敌人的围攻，凶险无比。
姚晨挥刀劈倒纠缠自己的一个伙计，凌空跃起捅中了弟弟马前一名蒙面刺客的后心，又接连格挡住那掌柜刺来的利矛。
“三哥小心！”
姚政看到姚晨身后的蒙面刺客挥斧斩向哥哥的后腰，情急之下投出手中腰刀，那刺客被锋利的腰刀当胸贯穿，面带不甘心的神色倒了下去。
姚晨反手用刀背击中弟弟的乘骑，马儿嘶鸣一声发力向前奔驰。
“快去搬救兵！”姚晨冲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弟弟高喝道。
“其他羌狗不重要，专心干掉他就是！”胡人掌柜指挥袭击者们围攻姚晨。
“掩护我！”姚晨大喊一声，并肩作战的两名羽林卫闻令悍不畏死地挺身上前缠住了当面敌手。
电光火石间，姚晨一个旱地拔葱，空中倒翻跃上自己的青骢马，抄起了自己的铁狼弓。
弓弦声动，姚晨的狼牙箭近距离贯穿了一名蒙面刺客的咽喉。血花激射，那刺客瞬间倒毙街头。
姚晨催动胯下战马，左右开弓，射出的连珠箭接连放倒几名对手。
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姚晨本能地侧身躲过来矢，铁狼弓迅疾还以流星般的反击，屋顶上的黑暗处传来对头中箭的痛呼声。
看到己方的三殿下如此勇武，搏斗中的羽林官兵们士气大振，虽然依然是敌众我寡，战况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被动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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