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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记 第十七章 郑国使臣(四)

小说:离上记  作者:加有本难念的经  回目录  举报

送回拜贴,姜桃忙忙碌碌收拾着,一边细细回想当日殿上之情状,一边洁净双手请出龟壳来摇卦。忽听南晴通报赤炼卫遣人来接她,车已停在官舍之外。

她忙收起竹算筹,拾起其中一支藏入袖中,先去跟姬燚禀报辞行。出得门来,果见一辆大型马车停在门前,车前四匹高头大马,车上悬着两面织金番旗,赤黑相间的蟒纹迎风招展好不惹眼。

她心中骤然升起一片暖意,外人都道季梁狂妄跋扈,这马车外表一看也是那人做派,然而她冥冥之中似乎内心有灵犀,这是特为她向他人存了威慑之意。

难道季梁一直在暗中派人保护于她?还是说,他或许已经收到了什么风声?

姜桃心里心思百转,脚下却不停,一直登上马夫为她放下的矮梯,轻轻撩起帘子,只见季梁一身威武笔挺的赤炼朝服,脚蹬官靴,正横着两条大长腿好大官威端坐车内。见她进来,一双潋滟含情之眼饶有意趣得向她瞟来。

姜桃敛入眼中情绪,规规矩矩福身道,“见过大人。”

“进来。”季梁朝外简单干脆吩咐道,“去卫所。”

“是,大人。”车夫从外关上门,答言。

骏马嘶鸣,马车在路上徐徐驰骋起来。季梁身量颀长,即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强大的气场依旧向姜桃逼迫过来,车内本来宽敞的空间一下子显小了不少,她只得浅浅倚坐门边的软垫上,随着马车行走的律动逐渐放缓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怕我?”季梁武艺精通,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他风流而狭长的双眸眯起,浅笑吟吟道,“你可知苏衍至少派了三拨人去打探你,你倒不怕他!”

“谢大人看顾。”姜桃飞快抬眼,沉静垂眸道,“大人公务繁忙,还为我专门处置这些闲杂之事,姜桃必会全力襄助大人查案。”

“算你识趣。”季梁懒懒笑道,“坐近些,跟蚊子哼哼似的。”

姜桃闻言,镇定得向内侧挪了寸许,十指交握在膝前保持安静娴雅的坐姿。架不住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她出于本能又向门口倾倒过去,被季梁伸出手轻轻按住。

姜桃只得重又坐回他身侧,手腕被他紧握之处传来的热度一如记忆中一般干燥温暖。两人只隔着咫尺之间,她侧目便能撞见那黝黑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而那倒影里竟也嵌映着他的倒影,一圈一圈仿佛有吸力一般,将她的心神魂魄瞬时摄去,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别动。”季梁嗤笑一声,放开她道,“对赤炼卫就这么不放心?”

“我信大人。”姜桃郑重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抬眸笑道,“大人,使臣一案的案情进展是否顺利,可需要我为您卜一卦?”

季梁一怔,未料她转变如此之快,他的目光也一直没从她的面上离开,两人面容此刻离得极近,半晌他方哑声道,“要。”

姜桃取出袖中算筹,递予季梁,轻道,“大人请看,这是我今晨为此案所卜的损卦之象。”

季梁用修长的手指捏起算筹,笑道,“此卦何解?”

姜桃沉吟道,“损者,减也。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阴阳两仪,天地万物莫不合二生一,是一必得一,是三必损一。任何事物都是物极必反,损有余而已不足,阳气最盛阴气始长。若单查案,案情山高水深,诸事不顺。”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顿了顿,担心得抬眼瞧他。

季梁见她说得紧张,又接触到她柔软的目光,不由心一动倾身向她附靠过来,霸道气息瞬间将她全方位笼罩,他盯着她道,“你我二人合作,岂非阴阳就调和了?”

姜桃只觉心潮翻涌,她攥了攥手心,屏住呼吸,皮笑道,“若论案情,大人大处着眼,心存敬诚,反倒比阴阳调和得益。”

季梁一错不错看入她双眼,似乎想看清楚她黝黑的眼珠下头到底存着的是什么心思,半晌道,“你倒有大将之风,不愧是将门之后。苏衍都找上门来了,还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姜桃腹诽,心说这使臣之案是事关您仕途的正事,什么叫无关紧要之事……她轻声道,“请大人与我说说案情罢。”

季梁唇角含了淡淡的笑,道,“那日你也在,你怎么看?”

姜桃斟酌一番,终缓缓说道,“凶手在大殿之上逞凶,是否故意要让陛下和群臣看见?如若两国和约签署不成,谁是最大的获利之人?朝中可有三人成势同行?这案子背后是否牵扯党争?我初来贵国,若说得不对,还望大人见谅。”

“卫所到了。”季梁听她说完,目光一时晦暗不清,他沉默了一会儿却也未接此言,只轻轻点了点她手背道,“到里头好好跟着我。”

“噢。”姜桃微微皱了眉应声。

季梁毫无顾忌地一路带她走进外堂,赤炼卫此刻来来往往正是忙时,看见上官堂而皇之携了一个娉婷美貌的女子回来,看这架势也不似审人,也不敢多看斗胆询问,心中疑惑着皆减慢了行动的步子。

姜桃眯缝着眼睛,四望面前的沉寂卫所里放慢速度的众人,遂挺起小胸脯被器宇轩昂的季梁径直往内拽进了屋。

一名赤炼卫眼尖见季梁的身影进了内屋,急忙跟入内奏报道,“回禀大人,您要的文书在此。”

季梁冷淡得应了一声“好”,一手接过那名侍卫奉上的文书丢给姜桃,一手端起刚托上来的热茶啜了一口,左右各几人上前为他专门除去朝服靴冠换上常服,而后又悄步退了下去,为他们二人阖上房门。

姜桃不及顾他,将怀中的文书打开细看,原来是两封关于郑使尸体检验笔录的单子。然而奇就奇在两次报验的结果截然不同:头一封初检上说死者暴病,疑为心悸而亡,后一封复检上详细说死者口唇紫绀,身上孔窍红肿出血,乃是中毒而亡的迹象。

姜桃瞪大双眼看向季梁,心中列出了诸多疑问:当日郑使当庭暴毙,老大一口黑血喷得天女散花一般,仵作初检验尸的时候怎会完全没有标注中毒之嫌?是否初验的验尸单子其实是有问题的?那背后操纵之人跟凶手是否是同一人?莫非郑使的死因正是此案中应着重勘察的突破点?但是第二份截然不同的复检单子又是否属实?若复检属实,赤炼卫又是如何拿到郑使被害的关键线索的?

“不喝茶?”季梁冷声打破沉默。

姜桃迟疑着是否将这些问题问出来,心念急转,若问出来岂非又跟他们在车上戛然而止的话题提重了?她微微皱着眉打量面色清冷的季梁,小声提醒道:“您才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梁将热茶俯身撂在了姜桃手边,毫不在乎地淡淡道,“本官这里的茶大约也只有宫里才喝得罢了。”

姜桃有些好气又觉好笑,这人关心别人的时候似乎永远都不会好好说话,她也不欲跟他多费口舌,扶住盖碗啜一口,果然口颊生香没齿难忘,端起茶忍不住一饮而尽,才道,“这两份文书的内容不同?”

季梁侧目瞥她顿时红润的唇,和两颊微微染起的绯红,揉了揉眉头,失笑道:“不错。”

“第一份是谁人安排的?”

季梁微笑道,“你怎不问第二份是谁人安排的?”

姜桃顿时被问了个哑口无言,没错,自己确实存了中毒之先入为主之心。

季梁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当年扶助陛下登基的四大功臣,英布、窦丛、田婴、苏衍。英布精明能干,但野心勃勃;窦丛学识渊博,但自命清高;田婴英勇善战,但有些死脑筋;苏衍文武双全,但心机似海。”

姜桃不想他突然说起故人,打了个寒噤,一时无言。

“你适才问的第一份验单,正是来自大内之中的禁军。禁军八万人可掌天下之局势,由大将军田婴所掌,乃四人之中实权最大。”季梁看了她片刻,缓缓道,“田婴之所以早年得陛下信任,还有一个原因,他是先皇后之兄,也是大公子之舅。”

“近年来陛下扶持赤炼卫,让您手握兵政大权原来是想牵制禁军!”姜桃不禁脱口道,说出来之后方觉失礼。

季梁悠悠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帝王之术本在权衡二字,用征战天下的赤炼卫牵制禁军,让他的八万人马在大内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姜桃蓦然睁大了杏眼,转了转眼珠,道“莫非田将军这个舅舅是太子这个外甥的人?使臣一案,行凶者只手遮天,若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有这个手腕?”

季梁一笑,啜了一口香茶轻叹道,“三人行则损一人。”

“所以重要的不是哪一份是真,而是两份不同!”

季梁微笑得点了点头,“若郑使真是中毒,其所中之毒并不常见,京城之内的仵作皆不曾见过,就连出这份报告的人也尚不敢下定论。”

原来他早就看清了局势,过去一段时间赤炼卫悄无声息就是在忙着查这些个事情,姜桃心中暗暗钦佩起季梁的沉稳和冷静。

此事若如季梁所推测,真是田婴伙同大公子所为,到了这节骨眼儿上,若无一击即中之心,又如何敢在大内动手呢?难道是姬燚别嫁之事令大公子再也不甘当个傀儡了吗?从另一方面来说,燕王正值壮年,大公子业已成年,却迟迟未立太子,如今他既明目张胆得占了儿媳,想要剪除大公子的羽翼也是合情合理。

这恶病还是毒药,究竟哪一个是幌子呢?

如此想来,姜桃不免齿冷,这帝王面前的差使真是险象环生,一个不小心行将踏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自己这么多年以来跟着姬燚,真乃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她想着想着,忍不住流露出怜悯的眼光看向季梁。

“当务之急是,破解此毒药为何物。”季梁不知她小脑瓜想到哪里去了露出这种神色,笑道,“晋人藏书最多,你去宫中替本官查一查。”

原来等在这儿了,姜桃点头,轻轻捏起文书,又细细查看起来。如第二回验毒说述,郑使面部紫黯,口唇青紫起泡,其九窍皆泻下黑血……这究竟为何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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