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国，江南道，寒冬暴雨夜。
清镇！
“站住！”
阵阵铁蹄响，踏碎了这茂林中的积雪。一抹单骑闯入林中，大批人马紧随其后。
慕然，一支飞箭破空而出，刺中了前方马背上的人影！
后方追声逼近，少年卢杉咬紧压根，迅速拔出左臂中的箭，翻身滚下马的同时狠狠将箭刺入马臀，马痛得扬啼嘶叫起来，将他甩落在地，朝远处狂奔。
卢杉摁住左臂的伤口，此前交手他已经是身负重伤，这一箭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因失血过多而朦胧的视线在雨夜中更加不清晰。凭着本能判断，他顺势往路边的坡下滚去，最终趴在一丛荆棘后的深坑中，再也无力动弹。
所幸!大雨同时也冲刷掉路面痕迹，模糊了敌人的视线，敌人一路直朝着卢杉那坐骑追去，并未发现他已藏匿于此。
少年本有的浓密黑卷发被打湿贴在额头，剑眉因痛苦皱起来，一双星目紧闭，薄唇抿着，雨水滑过高挺的鼻梁，也滑过眼角，与清泪混杂着从脸颊滴落。本就白皙的肤色因失血过多更显得煞白。
“老天......为什么......”
“爹爹......”
卢杉呢喃着，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他本是这清镇人氏，娘亲早逝，爹卢呈川是这街上一家小医馆掌柜，小镇人烟稀少，店里往来病人不多。
十三岁的卢杉日常跟着爹爹身边作为药童。他打小跟卢呈川学习药理，除此之外还日日扎步练功。
按卢呈川的说法，学些拳脚功夫，上山采药如有危险可以自保。他不知爹作为一名大夫为什么会耍武功，卢呈川没回答过他的这个疑惑。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直到今夜！一伙黑衣白面人闯入小院中，与父子二人对峙。
“卢呈川，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领头那人戴着无常白面具，形同鬼魅立于檐上，桀桀地笑着，手中的弯刀泛着寒光。
卢呈川片语不答，揽过一旁强忍不安的卢杉，低声道：“小衫，等下我夺匹马来，你骑上逃走，切切勿要耽延！出去后记得给你娘磕头！”
“爹！”卢杉欲开口，被他爹一把捂住嘴。
嘱咐完，一边将卢杉护在身后，一边击退冲上前来的黑衣人。
“卢呈川，交出主子要的东西，我可以留你儿子贱命给你收殓。”无常白面人轻蔑地看着父子俩。
“呵，徐焕，这么多年你们还不死心。我岂是三岁孩童，信你这花言巧语！”卢呈川狠狠啐出一口血来。
“不知死活！给我上！”
那徐焕咬牙切齿，一声令下，黑衣人像风中的韭菜一样，眼前的被卢呈川处理掉，但又一茬茬地涌过来。他们想用车轮战耗死他。
待杀死最后一个扑上来的敌人，卢呈川也已力竭。
“爹小心！”卢杉惊呼。
只见徐焕自马背上纵身而起，凌空刺来，卢杉上前帮忙，却被一掌震住丹田，扑倒在地。卢呈川与其缠斗不敌，被一刀挑中右脚筋脉！
卢杉惊惧不已，顾不上丹田破碎的痛苦，直楞在原地。
“啊！”卢呈川单脚撑地，苦不堪言。
“爹！”卢杉上前试图扶住他。
卢呈川却使出最后气力，狠狠拽住他衣领，飞身跃马，朝门口冲去。
“哼，一个都别想跑。”无常白面徐焕纵前摆出一刀，眼看即将刺穿父子二人，卢呈川掌拍马臀跃起，向白面人迎去。
“爹爹！”卢杉绝望地回头喊道。
“快走！记住爹的话！”
眼睁睁看着卢呈川被无常白面人刺穿肚腹，却又死死抱住白面人不松手，卢杉双目猩红，咬破了唇舌，夹紧马肚跃出庭院。
谁知门口还有一波埋伏，卢杉费好大劲冲出重围，却也难以甩掉，一路到了这山中荒林。
瓢泼大雨惊醒了昏沉的卢杉，他勉强爬起来，拖着身子往东南向走去。这山崖边有一处隐蔽的山洞，人迹罕至。数月前，他爹突然起意，将娘亲的坟秘密迁到此处。现下那儿正好可以藏匿。
如今想来，卢呈川由此举动，应该是已经是察觉到了危险。
怕被人发现，卢杉不敢生火，只是摸着黑向洞内探去。他只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防身。
之前来过，他知道这个洞本不深，走到底，便摸到了墓碑。
“娘......”
卢杉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他捂住嘴，无声地哭泣。少年这夜所经历的惊惧与紧张、身上未干的血迹、爹爹护自己而死的痛苦，在娘的墓前全部倾泻出来。
“记得给你娘磕头”，过了许久，卢杉想起卢呈川的叮嘱。
“娘，您放心，孩儿一定会将爹爹带来，与您在一处。”
“爹、娘，孩儿发誓，定报这血海深仇！”
卢杉攥紧拳头，擦干涕泪，跪于碑前，郑重地磕上三个响头。
“喀嚓。”黑暗中突然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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