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国画,因此一时间全身心都沉了下去,听到疑问,想都没想便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去。
言语出口,覆水难收。
此后,苏寒才意识到失言。
于是立刻尴尬地讪笑道:
“老师,我是来领画具的学生,刚才一心看画,随口戏言,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谁知,这老者全然没有理会苏寒的谢罪之言,口中却喃喃地重复着刚才苏寒说过的话:
“只得其形……不得其意……”
“象,意,形,神,这华夏国画,怎生如此之难呐!”
“呵呵,我穷尽一生,也只得其形,不得其意么。”
“说的好。”
老者脸上落寞遗憾之色渐出,饱经风霜的浑浊眼珠直勾勾盯着苏寒看,让苏寒越发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但他所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老人穷极全力想要追求“形似”,但却因为描绘过多冗余的细节而忽视了神与意。
苏寒提升国画等级所获得的奖励当中,刚好有前世徐悲.鸿大师绘马名画《八骏图》。
对于画马,当下的苏寒是可谓是大师中的大师!
“你……是来领画具的学生?”
老者叹息沉默了一会,突然又问道。
“我不信!现在的学生,怎么会懂得华夏国画的象形神意?”
“你可知,我这小阁的门,已十年没有学生踏进来了吗?”
苏寒有些无奈,但又不好解释,他作为一个学生,却能一眼指出老者的画中意蕴不足,灵气难以顺畅游走,因此霞光不显而暗。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苏寒的境界已经远超眼前这个老者。
两人之间犹如天壤之别。
这时,老人突然把他的心血之作从镇纸底下抽出,随手卷成团,像垃圾般仍在一边,颤抖着双手在桌下翻找一阵,拿出一张略显古色的白宣,铺在桌上。
“何为意?”
他把手中的狼毫毛笔架在苏寒面前。
“你能识之,可能显之?”
老人的意思,便是让苏寒画给他看!
那一只沧桑却有力的手臂拦在苏寒面前,他也只能顺着老者的意思,恭敬地从他手中接过画笔。
苏寒拿过画笔,只轻轻在指尖上一捻笔杆,眼神扫过笔毫,便已经将这支毛笔的构造构成了然于胸。
雪玉青竹作杆,
择北域孤狼尾毫为尖。
灵力圆滑充沛,却不失锋锐之意。
显然已经被用过太多年,狼毫秃了不少,却也能让笔锋的游走更加顺心顺意,无论软硬张弛都已被磨到了绝佳的地步。
加以其中澎湃的灵力,此笔绝非凡品!
这些知识,都是系统作为附赠,灌输给他的。
但是……
苏寒思考半晌,却决定不用此笔作画!
既然老者要看,他便动些真格给这位老者看!
华夏水墨,向来不泥器物,念头通达,山石草木皆可作画!
顺带,苏寒也有些疑惑自己现在的国画水平到底是何种层次,恰巧借此机会,他能测试一下。
于是,苏寒轻轻把这支狼毫笔架在山字笔架上,在老者疑惑的目光中,转而从身边的笔帘上选了一把最为粗大的兼毫毛笔来!
先饱蘸清水,再辅之以浓墨!
这支大笔,在老人这儿唯一的用处便是过年时写写福字,其中也丝毫没有灌输灵力,只是一把普通的毛笔罢了。
此刻,老者的眼中还是浓浓的疑惑,但下一秒,却变成了宛如惊雷般的惊骇之色——
只见苏寒并未像寻常画家一般三指持笔,两指支撑,而是轻攥笔杆,好似清洁工挥笤帚般将笔柱在宣纸上,随着手腕看似随意的挥动,如走龙蛇!
不绘马头!
不绘马鬃!
不绘马身!
不绘马腿!
亦不绘马蹄马尾!
动不过三笔,时不过一瞬——
却让一匹骏马跃然于纸上,老者凝神望去,马头、马鬃、马身、马腿马蹄与马尾却神奇地无一不缺,一应俱全!
苏寒的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你想看意,我便写意给你!
就在收笔的一瞬间,一匹水墨骏马自宣纸中一跃而出。此时,老者正盯着画中的墨痕看得出神,顷刻间突然霞光大显,墨马带着万钧之势冲向他的面门。
他惊得大呼一声,连忙向后躲闪。
而墨马则恬然停在老人面前,随即温顺地绕着苏寒的身体奔跑三圈,最后撞出窗棂,直冲天外!
画成!异象出!
仅仅随意乱画的三笔,就引发了如此天地异象!
化静为动!
化腐朽为神奇!
不仅老者,就连画画的苏寒本人都怔在原地,他想不到自己当下的国画功夫已达如此境界。
这还只是他用不带灵力的凡笔,借用徐大师《八骏图》的神韵技法,随意勾勒出的,一匹骏马的“意”……
假若是画出完整的《八骏图》呢?
苏寒自己都已经不敢想了。
更不用提一旁的老者。
刚堪堪回过神来,他便扑到了桌案前,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自己亲孙女般地捧起苏寒的画作,放在眼前,细细品琢。
国画,也能画成而出天地异象?
他自诩传承自华夏国画名门残族,穷极一生的钻研,却在今天被一位自称“学生”的少年,用寥寥三笔,斩得细细碎碎,不成样子。
这少年哪里是学生?
分明自己,才是这无穷大道之路上真正的学生!
老人捧着画,脸上惊骇之色未消……
登时悲从心来,竟然鼻子一酸,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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