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平日里秦义只是拿钱辰当小兄弟，经了宋辞一搅局，顿时上升到面子的高度，看护得如同自己的眼珠。这二人不对付，也算当朝无人不知。
“陛下素来以和为贵，怎么眼见着秦义与宋辞争锋相对却只是随意和稀泥，甚至……”还有拱火的嫌疑。闻九郎乃陛下临朝第二次科举的一甲第二名，朱笔钦点的探花郎，年方十八，放在哪个朝代称一句天纵奇才都不为过。如今却也只是跟在父亲身边初入官场的崽子，还嫩得很。
“一个是陛下一手培养的心腹，一个是风雨同舟的拥趸，你让陛下偏向哪里。”闻淮乜了眼尚显稚嫩的幼子，无不可惜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徐氏那么狠得下心，有把孩子扔出去游学的魄力，“陛下不表态，实则已经表态。否则宋辞一介白身如何做到官居三品，位卑权重，反观秦义，背靠武将世家，其母与陛下亲母又是亲姊妹。论亲缘，宋辞比不过；论感情，秦氏永远站在陛下身后已经封无可封，宋辞更比不过。缘何他一介蜉蝣却能处处压秦义一头，缘何秦义却敢怒不敢言？”
闻九郎豁然开朗，“秦将军曾率两千精兵奇袭匈奴，面对两万敌军，仍旧能生擒匈奴王，说一句神兵天降也不为过，这样一个熟读兵法却显得憨厚异常的将领……果真是难得糊涂。须知物极必反，秦氏要急流勇退。”他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父亲未见喜怒的脸，忽然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呼吸急促，百年世家即将分崩离析，陛下不会允许任何氏族重新汇聚成新的世家，哪怕是她最信赖的秦氏，也不行！“陛下在警告所有人，卧榻之侧，岂容酣睡。”
闻淮这才点头，“我们若是识相，自然能和秦氏一样继续荣华富贵，若是不识相，下场你也看见了。”
闻九郎猛的回想起昨日街头喷洒的血迹，那颗滚落到脚边的人头，四散奔逃的人……陛下的目光好似透过重重叠叠的人群落在他的身上，神色淡漠，这些人在她眼里，如同草芥。血腥味随着呼啸的冷风直往他脑门上冲，锋利如刀。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所以，他以后要效忠的，就是这样的君吗？这与他一直以来的理念背道而驰……
闻淮再一次长叹，论培养儿子，当个好父亲，他不如徐元柏远矣。
“九郎，乱世用重典，盛世怀仁。退则亡，你看乾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昨日那群文人，往小了说是议论陛下私德，往大了说便是动摇军心，如此内忧外患之际，不用雷霆手段，又该当如何？法家也好，儒家也罢，不过都是陛下御下的工具。我观陛下春秋鼎盛之年，有圣祖之姿，你若有志，当效犬马之劳，共创盛世。”闻淮伸手拍了拍九郎的肩膀，字字都是掏心窝子的劝导。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善与恶从来都不是片面的，君王从来也不是纯粹的好人，是他魔障了。即便是权贵人家也会杖毙背叛的家奴，更何况陛下。想明白这点，闻九郎踟蹰，试探的开口，“父亲，儿想去往徐尚书手下。”
闻淮思索良久，“为父来办。”跟在徐乔手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咚咚咚……”急促响亮的锤门声伴随着重物跌落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闻淮被吓得心口突突，“岂有此理。”谁敢砸他闻家的大门，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九郎也觉得诧异，忙跟上父亲。正好瞧见家丁打开大门，一颗巨大的马首猛的闯入视线，沉闷的尸体砸落在脚下。边上躺着的信使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满脸煞白，外裳上粘稠的鲜血源源不断的落在地上。
“什么？”闻九郎凑近侧耳去听。
“死……了……”
“什么死了？”
他低头看去，那人已经气绝身亡。再看那匹马，眼里流出漆黑的液体，伴随着阵阵腐臭，四肢僵硬无比，不像是刚死不久的。
“备马。”闻淮当机立断，“把这人和马都带上。我要面圣。”
闻九郎看着父亲步履匆忙，若有所思。这是盯梢的信使，盯的自然是金人……这马若是早已死亡，信使又是怎么来的？看他也不像走得动路的样子。
转而环视众人，不怒自威，“今日之事，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杖毙。”幸而这人走的是偏僻的后门，不是大街上的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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