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我看看是谁家的好家教。”他微眯着眼，拉长声音，好似恍然大悟般看向李桃，“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陈翰林么?怎么，当初陛下心慈放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马，还放出错来了。”
“可不是这些跳梁小丑。”李桃狠狠磨着后槽牙，当初就不该放过他们。
“谁要她放，有本事当着天下人的面处决老夫，看看史书上，是谁留下千古骂名！”缓过神的老者撑着地爬起身，眼里精光闪烁。他背后站着的可是世家大族，即便尊贵如皇帝也不敢轻易要了他的性命。想通了这点，他颇有些瞧不起被女人驱使的宋辞，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怎么能与一只狗计较。
“倒是朕教导无方，”笑吟吟的声音带着暖意破开了僵持，来人挥手，毫不在意的看了宋辞一眼，“不必多礼。”
“微臣不敢。”哼，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鼻孔朝天，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说着不敢，分明半分没把人放进眼里。
言卿朝利刃出鞘的李桃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被忤逆的不悦，“您是徐乔的授业恩师，爱屋及乌，朕当礼重。”
他端着架子的脸上难得僵硬了一瞬，他对外宣称是徐乔的授业恩师，八成是想沾点光，徐乔是个厚道人，懒得揭穿，不想让他在清流中颜面扫地，也就保持沉默了。如今咋一听说，甚至有些心虚。
“便由朕亲自送你上路。”说话间，李桃腰间的利刃已经划破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落在雪地里，恍若盛开的红梅。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灰白的嘴唇还在蠕动，“尔敢，尔敢……”你不怕被世家报复么？竖子无谋……
“没有你，阿乔早五年便能出人头地，恩师?呵……”明晃晃的戳破了那层虚伪的窗户纸，“朕的天下，朕自己打，这天下，朕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手画脚。世家?言氏几代削弱，迂回，让步，不就是为了彻底铲除他们。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的是资本荡平九州。
“陈氏怎么了？”她手里的刀还在滴血，平淡的声音带着些疑惑。
刺骨的凉意冻得人清醒了几分，跪着的人里忽然有一个爬起来高呼，“陈大人自知理亏，自裁以谢天子。”
“对对对，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是矣。”
“陈大人羞愧难当。”
可不是上赶着找死，钱辰远远看着这闹剧，言卿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成全大臣的皇帝，况且那是以往还没有能力一鼓作气将世家连根拔起，如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人也该醒醒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言卿眼里又盛满了笑意，“诸位虽上了年纪，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天寒地冻，都回家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其中一个腿脚打滑，连滚带爬的跑了，好像身后有厉鬼索命。
“跟上。”她扫了眼呆愣在原地的宋辞。
“暴君，暴君……”受了刺激的老者仓惶的踉跄狂奔，嘴里不住的自语。
宋辞酝酿许久才面色复杂的看向言卿，若她没有看错，里头还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
啧，胆子越发大了。
“陛下。”
终于开口了，言卿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等他说出个子丑寅卯，若是敢信口雌黄，那再倚重的臣子，她也是要罚的。
“你不该动手。”他顿了顿，看向不辨喜怒的皇帝，鼓足勇气，“应该让微臣来，脏了您的手。”
“他是畏罪自杀，怎么会脏了朕的手，”香炉里缓缓升起几缕烟，模糊了她的面容，“瘦了。“
她冷不丁来一句，宋辞惊吓多过惊喜。
“出门在外总要吃些苦的。”短短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他紧张得脑袋嗡鸣。
“不着急吃苦，以后有吃不完的苦。”她体贴的缓了缓气氛，“李桃，带他去休息休息，你们两个也许久不见，可以好生叙叙旧。”
李桃难得不再阴阳怪气，好声好气的应了一句，“臣领命。”谁让他只是长得有些碍眼，却是难得的赤胆忠心，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东西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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