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正闭着眼斜靠着雕龙椅背,一只手支在椅柄上,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
王秋躬着身子进来,弯膝而跪,额头贴地,“陛下,奴婢有事禀告。”
朱厚照眼睛都不睁,淡淡地“哦”了一声。
“刘瑾有‘三罪’,一曰不守内宫之制,密通朝臣;二曰生出二心,妄言陛下;其三则是负先帝钦恤之恩,一错再错。”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内廷中官不是镇守太监,胆敢私自结交朝臣,依制当诛!更遑论生出二心了!
“回陛下,此贼必杀之。以儆效尤,方能以正视听,震慑宵小,彰显陛下之威。”
朱厚照揉着眉心的手陡然停了下来,“朕还得靠杀个奴才来显威?”
对在宮里活过大半辈子,执掌十二监的大太监而言,内廷基本没有秘密。唯一忌讳的就是脑袋拎不清,嘴巴不严。王秋听闻这话就知不好,急忙重重叩头,声音微颤,“陛下天纵聪明,乾纲独断,无论做什么事,皆是凤姿龙威。”
垂眸看向伏地不起的王秋,朱厚照心中滋味难言。
这宫中发生的事传的实在太快,现在连个奴才也敢替他拿主意了。前世不也如此么?朝中欺他年幼,宫里阳奉阴违,他替多少人被了黑锅?
“既然你说了是‘三罪’,那便赐刘瑾全尸吧。至于你,”朱厚照面色平静,“去守孝陵吧,也好替朕尽心。”
王秋身子瑟缩了下,恭谨磕头,“奴婢谢陛下隆恩。”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
殿中一片寂静,就连张永和谷大用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见着王秋从云端跌落,去守孝陵可是个苦差事,毫无前程,余生只得在南京过了。
“怎么,还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听得这话,在前伺候的几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刘瑾一直是最得宠的!
还是丘聚反应的快,带了人去拉刘瑾。
刘瑾见此,心知大事不好,顿时声泪俱下,哭成个泪人。
“奴婢对陛下绝无二心,一心只为着陛下……太后娘娘召奴婢问话,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不去啊……陛下恕罪,奴婢再不敢了!”
刘瑾一边哭,一边叩头,额前满是青紫,很快肿起。
丘聚怕天子心软,“还不堵住这厮的嘴,没得脏了陛下耳朵。”
几名内卫顿时上前拖人,“唔……”刘瑾挣扎着,却被一名内卫按住了双肩,无法动弹,嘴便被封住了,呜咽的哭声渐渐远去。
大殿内,仍然安静,气氛诡异。
张永和谷大用都低着头,似个鹌鹑。
朱厚照扫了两人一眼,这些年是宠的他们不知轻重了。“你们可满意了?”
谷大用,张永吓得两腿发软,“扑通”跪倒在地,相继道“奴婢有错,求陛下恕罪!”
“你们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朕。”
殿里的人甚是惶恐,通通跪倒在地。
“自先帝即位以来,每日殚精竭虑,一日两朝。光是处理军政事务就需七八个时辰,即便是深夜,依然挑灯批阅奏折,连睡觉的时间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而已。”朱厚照顿了顿,沉声道,“先帝崇尚节俭,不慕虚荣,不尚华服,从不游戏懈怠,非朕所能望其肩项也。”
“即便如此,朕也不能辜负先帝期望。朕自奉祖宗成法,毋怠毋荒,永保贞吉。”朱厚照心底涌现几分酸楚,这是父皇的遗命。“朕承圣祖之基业,垂统万民,立志要让大明百姓安居乐业。不说尔等要似蔡伦郑和之辈智勇双全,却也不可三心二意、肆意妄为!”
“必当谨遵陛下所言。”
虽然朱厚照没说什么狠话,但是众人依然听得胆战心惊。先帝在世时,他们若是生出别的心思,直接就会被内官监掌印陈宽处理。天子登基了,这些身边贴心伺候的总算直起腰板了,想着天子仁善,不说做掌印、提督,起码还能做个秉笔、随堂。如今天子只是敲打,若是日后在天子面前露出些别的心思,只怕今日的刘瑾就是自己的下场!
厂卫是天子的鹰犬,多为看门捕盗之用。但是,鹰的爪上有环,犬的颈上有绳,生死却被天子牢牢掌握。而一个宦官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也是天子。
和厂卫相似,司礼监依附皇权而生,它表面上像一把尖刀,其实内里却靠天子之权才能支棱起来。若是天子一声令下,随时可将其裁撤。因此,朱厚照确实没有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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