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朱传文敲门喊道：“娘，俺回来啦。”
清晨，院里寂静无声，但很快就传来动静，有熟悉的呼唤声传来。
“是传文吗？”
“是俺娘。”
没多久，柴门吱呀一声打开，迎面出现一个中年妇人，全身穿着打补丁的对襟棉袄，脚下是一双布鞋。
盘着发髻，眼神温柔，慈眉善目。
这便是朱传文的老娘。
朱魏氏。
一手拉扯朱传文兄弟三个长大成人，今年约莫三十多岁，但皮肤粗糙，眼角浮现皱纹，却像是四五十岁的农妇般。
不过谁也不敢小看她。
朱魏氏在朱家峪很有威望。
她男人是朱开山不说，就连她自己，当年闹红灯照的时候，也是大师姐，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打开门，看见熟悉的面庞，朱魏氏喜不自胜。
然而很快，朱魏氏就眼神一怔，视线落在朱传文脸上，发现了很大的异样。
朱传文虽是风尘仆仆，但衣衫却是换了，换了一身长衫，很干净很工整，一个补丁也没有。
而且儿子的眼神也变了。
再也不像过去，唯唯诺诺，躲躲闪闪。
反而很清亮，很清澈。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深邃清澈，炯炯有神。
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变得英武大气。
除此之外，朱传文牵着的驴车，也映入眼帘。
一头大黑驴，拉着一个平板车，板车上堆满了麻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粮食，令朱魏氏大吃一惊。
“传文，这驴车哪儿来的？”
朱传文笑道：“娘，先让俺进去说话。”
“中。”
朱魏氏点头，喜不自胜的拽着朱传文，将他和驴车迎入院子中，边问道：“传文，你这趟去魏家堰，一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姥爷姥娘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你大舅呢，没闹出什么事吧？”
朱魏氏拽着朱传文，连珠炮般询问着，似乎心底藏着许多疑惑，朱传文摇头苦笑，将驴子拴在木桩上。
“娘，俺说一件事，您老可要撑住喽。”
朱传文拉着朱魏氏在院里坐下，表情凝重道。
此言一出！
朱魏氏一怔，心底一个咯噔。
她表情怔住，略显不自然，浮现几分恐慌，却是攥紧了拳头，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传文你说，没事，娘撑得住。”
“行。”
朱传文点头，旋即道：“俺大舅领人吃大户，被人麻袋蒙头沉井了。”
此言一出。
刷！
朱魏氏猜测成真，一股心绞痛的感觉传来，几乎不能呼吸，面色完全僵硬，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俺苦命的大哥啊……”
朱魏氏扯着嗓子喊道，眼泪哗哗流，止都止不住，狠狠锤着胸口，似乎要跟人拼命般。
朱传文连忙起身，轻揉着朱魏氏后背。
过了会。
等朱魏氏喘过气来，连忙紧张道：“那你姥爷姥娘呢？”
“俺姥爷姥娘……”
朱传文苦笑道：“他们受不住，老两口悬梁自尽了。”
“咕~”
朱魏氏眼皮一翻，视线一黑，险些没昏过去了。
“爹啊，娘啊。”
朱魏氏狠狠锤着胸口处，眼泪哗哗的流，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们怎么就想不开啊，俺老魏家这是绝户了呀……”
绝户！
一想到这个词，朱魏氏就忍不住痛彻心扉！
她一个出家的闺女，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家绝户了，祖坟断了香火，真是老魏家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娘，你别哭，俺已经替大舅、俺姥爷姥娘报仇了。”
看见朱魏氏哭的死去活来，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朱传文连忙乖哄起来，生怕老娘伤心绝望。
与此同时，朱魏氏在院里的哭喊声，惊动了屋里的传武和传杰。
没多会，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屋里奔了出来，表情急切的喊道：“娘，你没事吧？”
这两人眉眼相似，身体壮实，身高却差了一截。
高的十八岁，叫朱传武。
矮的十四岁，叫朱传杰。
这两人从屋里奔出来，看见大哥老娘抱头哭，忍不住心急如焚，连忙奔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老朱家的动静，还惊动了隔壁的邻居。
大清早的，就有人隔着墙头关心道：“老嫂子，出了啥事了？”、“嫂子，你家没事吧？”
朱传文连忙喊道：“叔，婶儿，俺家没事，你们回去吧。”
“行，有事叫俺啊。”
“知道了。”
打发走了邻居，朱魏氏也稳定了心神。
拽着朱传文的手。
耐着性子，满脸泪痕的说道：“传文，你从头到尾给娘讲一遍，究竟发生了啥事，一个字也不许错漏。”
“好。”朱传文点头。
然后就从他去魏家堰敲门开始讲起，把此次魏家堰的经历，从头到脚说了一遍。
过程跌宕起伏，令人身临其境。
说到他潜入李财主家的凶险之处，令朱魏氏和传武、传杰都紧张起来，揪紧了心弦，生怕朱传文出事。
然后李家大战，朱传文大杀特杀，虽是简单朴素的几句话，却让人热血沸腾，胸中郁气一扫而光。
“好，好，杀得好。”
朱魏氏咬牙切齿的点头，紧紧拽着朱传文的手。
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满是仇恨的神情。
丝毫不觉得朱传文杀人做错了。
从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老朱家的门风，确实与普通老百姓的淳朴不太一样。
至于朱传武和朱传杰，更是听得热血沸腾，满脸涨红，恨不能身临其境，把当事人换作自己。
与此同时，他们看向老大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
从这次回来，他们就发现老大改变了。
再也不是记忆中唯唯诺诺的样子。
整个人身体绷直，仿佛一柄大枪挺立，气质英武锐气，眼神清澈有神，整个人渊渟岳峙，一派宗师风度。
说起杀人的事儿，也是轻描淡写，仿佛不当一回事。
气质深沉了许多。
仿佛深不见底的王阳大渊。
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眼神里藏着什么事。
无论朱魏氏还是传武、传杰，全都默默改变了对朱传文的态度，从之前的鄙夷嫌弃，变成了欣慰，敬仰和崇拜。
“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朱魏氏眼光含泪，满脸欣慰的笑容，紧紧抓着朱传文的手，感慨道：“俺家老大终于长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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