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铁圆环从铁桶里拎出来，“噹”一下放在铁砧上。
宋洛又握起他最小的铁锤，噹噹噹冷锤调形。
随后便是装刀把，除氧化物，磨刀，开刀。
十把刀，两把农具，12件铁器一块操作，是一件很耗时的事情。
小床上，从刚刚呲呲淬火开始，小毛豆的小脑袋就从小床里昂了起来，这会小手扒在床沿上，好奇地看着老祖宗。
宋洛走过去，笑着摸摸她的头，把掉在床上的大核桃捡起来塞到她手里。
小毛豆坐到床上，跟只小松鼠似地捧着核桃，冲着老祖宗弯着眼睛笑起来。
大概是老祖宗们都不说话，她也很乖地没发出声音，不哭不闹，真是乖极了。
宋洛又摸摸她的头，转身磨刀去了。
……
直播间。
“小毛豆刚刚的表情就是我的心情，目瞪口呆，爷爷用的那两种液体到底是什么@铁憨憨。”
铁憨憨：“正查古籍，稍等。”
祖上打铁：“是动物的尿液和油脂，昨天爷爷抓到几只羊，这两桶应该是羊尿和熬的羊油。”
铁憨憨：“这是……双液淬火！我想起来，当初看綦毋怀文造宿铁刀的记载上有这个方法。
前年我还专门拜访过一些老铁匠，他们说这办法不好用，刚刚就没想起来竟是这个。”
祖上打铁：“双液淬火是在两种冷却速度的液体中进行淬火，对温度高低的把控要求非常高，淬火多一秒少一秒都会导致失败。
老铁匠说这办法不中，因为他们把控不好温度。恰好我爷爷会双液淬火，是当年他师父手把手交给他的。”
“双液淬火打出来的刀，一定很厉害吧？”
“爷爷专门用这个办法，那肯定很厉害，待会等着看吧。”
……
“嚯嚯嚯……”
宋洛磨着刀，脑海里不禁想起八十多年前收过的一位小徒弟。
勤劳肯干，打铁专注听话，尊师重道，后来战乱时失散了，也不知道如今几何。
要是那小徒弟在，磨刀这些活儿，都是他包揽，老头子都不用吩咐。
那个小徒弟，姓祖吧？老头子徒弟太多，对人家的姓有些记不清了，他就叫他宝儿。
也不晓得他成打铁名家没？他手把手教的手艺，应该不会差哪儿。
老头子在前几世，也收过几位打铁的徒弟。
其中有位叫綦毋怀文的，最是聪明伶俐。这双液淬火法，当时老头子一说，小徒弟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是他所有徒弟中，最爱动脑子的一位。
手艺人传承，徒弟是顶顶重要的。
宋洛琢磨着今日个打完铁，他得好好筹谋筹谋这件事了。
……
嚯嚯嚯声中。
小毛豆玩了一会，又睡着了。
宋洛过去瞧过一眼，见小乖乖睡得很香，就放心磨刀去了。
刀一磨完，就是奉祖。
请祖师爷评鉴。
随后就是撒盐开刀。
老婆子端着一碗羊奶茶进来时，老头子已经开好十把刀，在擦拭锄头。
见她进来，老头子就站起来，往铁砧上一挥手。
请看，这全是为你打的。
老婆子笑笑，过去把奶茶递给他，便一一拿起铁砧上的刀，爱不释手地看起来。
尤其是那把红刀，长长一把，锃光雪亮，能直接将她的样貌照出来。
刀刃锋利，背厚刃薄，刀型饱满。刃口附近一条浅浅的出血沟，让这把刀显得更为精致。
将刀背反过来往中间立到食指上，整把刀竟稳稳地停在了手指上。
微微摇晃两下就停住了，手指不动，刀也不动。
老婆子抬起另一只手，眷恋地摸了摸老头子结实的胸肌，眼神里都是骄傲。
她洛哥，又打出一把宝刀！
……
“嚯！这刀的结构绝了！”
铁憨憨：“前两年东瀛说‘长刀立手’是他们的匠人传承，别的国家不可能做到。
我当时就很气愤，他们连打铁技术都是从我们华夏学去的，竟然这么猖狂。当时我就发誓我也一定要打出这样一把长刀来。
今日宋爷爷就做到了。并且这把刀是纯古法锻铁，火候力量的把握远超现代机器工艺。
尤其是一炉12器，比东瀛精雕细琢耗费漫漫时日才出一把精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精艺夺天工，爷爷信手拈来不费功夫，功力全在手里。”
……
宋洛把老婆子调皮的手捏住，拉着她走到炉膛前，撤出柴火，送祖师爷。
当火熄灭的那刻，风趣幽默的老头子又回来了。
整座打铁房里的气氛，也从一种肃穆转向轻松。
观众们回过神来，咻然发觉自己刚刚从一场铁匠传承中出来。
爷爷不言不语，就让所有人都沉浸进去。
这，便是匠人！
炉膛里的火熄灭后，宋洛就归置工具。
把打好的铁器全放进一只专门的带手把的木匣子里，放好交给老婆子。
自己把带进来的铁桶石磨等不属于打铁房的东西，一一拿出去。
一归置好，他就抱起小毛豆，一手牵着老婆子，跨出门槛，关门离开。
从来不会在打铁房里多呆一刻。
就像第一次打铁，归置好后他就不在打铁房里待着，而是和老婆子孩子坐在门槛上吃饼。
……
直隶，取名“祖上打铁”的祖志学正和铁憨憨在微信聊得火热的。
祖志学还把保险柜里珍藏的几把刀拿出来给铁憨憨欣赏。
铁憨憨说：“我觉得这几把刀跟宋爷爷的比起来，还欠点火候。”
祖志学：“就像儿子和老子的区别是吧？我爷爷打的这几把刀，与宋爷爷的刀一比较，就是个儿子。”
铁憨憨觉得这比喻恰当。
同时把他父亲收藏的一只青花梅瓶拿出来，给祖志学欣赏。
“这是元青花？”祖志学眼睛亮了。
铁憨憨摇头：“这不是旧物，但形制做工品质都跟现存的元青花一模一样，除了新了些。
所以我父亲当年有幸收藏它之后，就决定把它当成传家宝。”
铁憨憨看着直播间里坐在门槛上吃饼的宋爷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对祖志学说：“我有点想问问爷爷会不会烧瓷，我爸非说爷爷会，都快被他烦死了。”
祖志学：“爷爷挖了陶土，说不定还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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