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希望那是场意外。但或许不是。
没有人站在他们这种人的位置，会相信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意外”。
哪怕有一丝怀疑，也不可以冒险，更不可以原谅。
安全屋里的空气有些凝滞。千穗下了沙发，盯着五步外的男人，计算着自己一击得胜的概率，以及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咖啡机磨好了豆子，“呜呜”搅动着，开始制作第一杯咖啡。
乌兰看着千穗，语气没有起伏，“加奶加糖吗？”
千穗没有回应，猜想他很可能只是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件事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担心。十二年前我没杀你，现在也不会因为一点莫须有的推测杀你。”
“妈的...”千穗骂出了声，你不杀我还是恩赐了？好笑！
从在东京塔下遇到这个瘟神一样的男人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明确谈及十二年前在京都岚山脚下的杀戮。
“十二年前我杀不了你，但我现在可以了。”千穗的声音变得冷厉。
杜科哈族的男人没有回答，似乎没有看到千穗的愤怒，“要肉桂粉吗？”
千穗长呼出一口气，与梦魇当面对质的感觉令她窒息，
“不用，”她抛下一句话，快步从门边抓起外套，“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千穗没有想到他会问，但想到那只小兽还在这里，现在这里和这个男人是目前最好的临时据点与联盟。
“去医院，到现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稍稍冷静下来，用最简短的语言回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去。
...
千代田，骏河台。
人群攘攘，警车、救护车呼啸驶过，不断有更多的记者和媒体赶到现场。
一个女人专挑没有灯光的地方，三步一躲、五步一停地走着。
她怀里用一条天蓝色小毯包着一个婴儿。婴儿安静地睡着。
美智子刚才在床底，看着一个医生带着护士进了病房，一床床查看后，准备退出去。
“鹤岗小姐出院了？”
“没有，但估计也在楼下。真可怜，她是单亲母亲。”
“是啊，如果孩子没了，她该和谁哭诉呢...”躲在床下的美智子听着两人说着。
怀里的婴儿无比乖巧安静，直到两人出去，也没有哼一声。
滨田医院外围有一圈小公园，是后来加建的。这位美智子提供了不错的出逃通道。
她躲在灌木后面，抬起眼看着越来越多聚集的人。
有一个记者在以她所在方位为背景，做着现场报导。她慌忙缩回头，掀起小毯子的一角。
看到怀里的婴儿睡得很好，她稍稍安心。
...
千穗甩门出来的时候，忘记向乌兰要车钥匙，这让她有点恼火又有点自责。
但她不可能折回去，和一个相看两相仇的人说，“车借我开，钥匙给我”这种话。
她步行出来，看着眼前路面一层的公路，决定搭个便车。
她思考着该去哪家产妇人科医院，想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位于千代田区骏和台的滨田医院。
从这里过去不算远。那里的医疗条件在东京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或许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空中通道的损坏让路面一层这两天多了许多的车。
千穗站到路旁，想了想，拿出了外公的工牌，别再胸口。
驻日美军在日本还是有些特权的，而且比较容易获得信任。
她对着来往的车辆挥手，终于一辆黑色老款丰田阿尔法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驾驶座的男人探出头，“女士，去哪里？”
如今很少有人拥有路面汽车，这几天应该会有不少人会选择搭乘路上陌生人顺风车。
越过驾驶座男人的肩膀，千穗看到后排有两台摄像机，后座的人身上各背着一台相机。
“去滨田医院。”她答道。
千穗长得很漂亮，有一种让人不容易生出戒心的精致。
驾驶座的男人打量她半刻，最后看到她领子上别着的驻日美军的工牌，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和微微的惊慌。
“好，你上车吧。后面的人稍微让出点地方。”
后面乱乱几声答应传出来，门被拉开，千穗弯腰钻了进去。
“你去滨田医院？我们是朝日电视台，正好也要去骏和台附近。”车上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看着比千穗略大几岁，应该是记者。她和气地问着千穗。
“嗯，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看了新闻，有些担心。院长是我父亲的朋友。”千穗半真半假地对应着。
“那里现在很乱，估计很难找到想找的人。”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实验室的人什么时候能找到解决办法。”
“据说已经找到一个幸存的活体了。”
“真的？”千穗是真的惊讶，“看着挺严重的，有幸存的？”
“嗯，刚才新闻上播报了。”
“是啊，现在如果有更多这样的个体出现就好了。”另一个人帮腔道，看起来像摄影师。
“如果多几个，那这个病不就不那么致命了，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不是？”女记者反问摄影师。
“也对。”摄影师缩了缩脖子。
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车子向前开车。车灯照亮昏暗的路面一层，像暗夜中的一叶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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