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木偶!”
“娇贵鲜艳,栩栩如生。”
“世上竟然有如此精致的木偶。”
书生由衷感慨,一双清亮的眸子盛满惊艳。
木偶是一位女子模样。
身披彩衣,顾盼生辉。
容貌绝美,左角眼角下更有一颗泪痣。
令她更加多了一份鲜活儿。
老人蓦然放声大笑。
看向书生的表情格外柔和。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老人脸上从未有过的神色。
显然,这木偶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
老人的笑声渐渐变弱,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他轻轻抚摸木偶,宛如对待自己亲生的子女一样。
细心、温柔又小心翼翼。
书生没有打扰,安静等着老人倾诉。
台上,静悄悄。
台下,同样一片静谧。
观众们都被老人此刻的情绪感染,跟书生一样,等着陷入回忆的老人讲述他的故事。
一秒。
两秒。
……
五秒后,老人终于动了,再次开口。
苍老的声音里写满往事。
“其实,我是一位伶人。”
“一位跟木偶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伶人。”
简单到明身份。
老人再次沉默,几秒后,他突然一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往事,与此同时,他苍老的声音再起。
抑扬顿挫,字正腔圆。
“小儿顽劣,总有犯倔的时候。”
“那时候,我贪耍好玩,每天都将村子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是最令捣蛋的孩子王。”
“本以为一辈子会像祖辈一样,等混到年纪,就结婚生子,在地里刨食,没想到,世事多变。”
“冥冥之中,老天早有安排,有缘的东西躲不掉,哪怕在偏僻山村,也会找上门来。”
老人露出已经不剩的牙齿,脸上的笑容更盛。
舞台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仿佛在发光,神色愈发柔和。
“直到那一天,村长给他爹过八十大寿,专门请来一个戏班。”
“那时间,驼铃声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闻声而动,赶大集似的,争先恐后地到村口看热闹。”
“下午,村长门前的戏台搭建起来。”
“戏台很小,只有三尺。”
“上面用红布当帷幕。”
“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人画着脸谱,浓妆艳抹,粉墨登场。”
“咿咿呀呀的唱腔,活灵活现的小人,在我眼前的三尺红台上演绎精彩故事,那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画面。”
“刻骨铭心,烙印在灵魂深处,经久不灭,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历久弥新。”
“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木偶戏!
于三尺红台上见故事,在操丝弄线中印众生。”
“也是从那时起,我深深喜欢上了木偶戏。
发誓一定要学会。
可父母不同意,家里兄弟姐妹也反对。
伶人是下九流的行当。
自古戏子无义。
况且,一旦做了伶人,便注定要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他们疯狂反对,我也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坚持。
那时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
我生来便属于木偶戏。
就是为了跟它相逢。”
老人的眼里不知何时多了几点晶莹,在灯光下生辉,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愧疚,不分坚决。
愧疚,对父母兄弟。
坚决,对木偶戏。
“所以,在那个戏班离开村子时,我瞒着村里人,跟着一起走了。”
“拜了领头的班主为师,苦学技艺。”
“原以为学个几年便能出师,到时候便能回来。”
“哪知道,世事多变,这一出走,便是一生。”
“从垂髫小童到苍髯老朽,我再没回过家乡,看家乡一眼,闻一闻故乡的空气,尝一尝生养的乡土。”
台上,老人眼里的回忆之色更浓。
台下,众生动容,彻底听入迷。
直播间,弹幕消失干净。
网友们同样深陷在故事里。
尤其是年轻人,一种名为伶人情怀的种子在他们心田悄然种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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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
书生添了一把柴火,继续听老人讲述。
“离开村子后,我跟着戏班走南闯北,边学艺,边打工,驼铃声响到哪儿,就走到哪儿。
年轻时一股逍遥闯荡劲儿,走过很多山水,看过很多故事。
人情世故百态,尽在心中。
临到老了,才猛然惊醒,自己孑然一身。
未曾成家,没有子女。
将一生都贡献给木偶戏。
临到老了,穷困潦倒时,身边只有一个木偶陪着。”
老人语气里藏着诸多感慨。
遗憾、唏嘘、无奈、心酸、欣慰……
让人听得心里难受。
只是,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这年头好故事不多,何况是这么一个令人上头的故事。
台上,老人拿起手上的木偶,视若珍宝地为她打理秀发。
此刻,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手里的木偶。
直到十几秒后,老人才继续开口,向书生提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木偶戏跟其他戏曲最大的不同吗?”
书生被问住。
他一介书生,怎么会懂这些。
老实摇头。
老人笑了。
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光、亮。
“木偶戏的伶人,一辈子会接触这种木偶,就犹如其他戏曲一样,会扮演各种角色,但木偶戏的伶人一生只会有一个本命木偶。”
“要入木偶戏这一行时,学徒必须要亲手制作一个木偶,那是他入行的标志,也是他一生都要用心呵护的珍宝。
木偶在,伶人才能在这一行扎根。
木偶毁,便意味着路断戏尽,从此伶人再不能接触这一行当。
所以,这个木偶,就是本命!”
老人笑看着书生。
“我风餐露宿数十年。”
“此生尽头,只得这么一个木偶始终不离不弃,”
“是不幸,也是幸运。”
这时,老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
“去年,我有感时日不多。”
“临死之前,想要赶赴家乡。”
“最后看一眼乡土,落叶归根。”
“却不料,行到中途,遭遇风雪,只能在山神庙歇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我年老体弱,凉气入体,得了风寒。
深山荒庙,重病老翁。
只能一病不起,惨死庙中。
临死之前,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手里的木偶。
也是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木偶之所以是本命,是因为木偶有灵。
你以诚相待,她以诚相守。
自始至终,能陪你走到终途的是她。”
老人笑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怪异。
外面的风雪声也越发急促。
“后生,我早就身死,身如白骨,你今晚落脚山神庙,是你命该如此,有此一劫。”
灯光变得有些昏暗,老人面孔顿时狰狞,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阴森。
令台下看入迷的观众,措不及防之下,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
M~M~P!他们到底是来听戏,还是来听惊悚故事。
这个转折,出乎所有人意料。
便是谭腈跟柳环都有点儿脑子不够使,浑身发毛。
这个弯道拐得有点儿大,太猝不及防了。
他们差点儿没把住。
沈爷爷脸上也浮现一抹错愕,显然被这个转折秀到了。
杭城,梁水升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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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故事写得有点儿长了,请读者大大多多包涵,下次一定注意,尽量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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